時至年末,宮中歌舞歡欣,宴席之上觥籌交錯,佳肴珍饈,少有的熱鬧。
趙卿言單手執盞,白皙的手掌襯著白玉的酒盞,少了幾分蒼白。略帶渾濁的酒液隨著手掌的輕搖而微微晃動,映著燭光的顏色,好不美麗。
酒已喝了數杯,桌上的菜隻動了幾筷。
許是上次的醉酒令仁宗多了幾分小心,特意命人將趙卿言桌上的酒壺添了摻水的米酒。酒味不好,趙卿言也不在意,隨意喝了幾杯便不再飲。一支支歌舞,一聲聲笑語,也沒能將他眼底染上笑意。他就端著這杯一直未見底的米酒靜靜出神,四支歌舞的時間也隻喝了幾口。
“墨兒,墨兒?”仁宗喚了兩聲,席中眾人議論之聲減了幾分。唯有趙卿言仍在怔怔出神,恍若未聞。
趙柏翼悄悄在桌下扯了下他的袖子:“七弟!皇叔叫你呢!”
趙卿言回過神來,見眾人都看著自己,連忙起身作揖:“侄兒發呆了,還望皇叔莫怪。”
仁宗溫和笑道:“無妨。隻是看你心不在焉,想讓你點出喜歡的歌舞。”擺擺手,讓小太監將曲目拿去給他看。
趙卿言大概掃了一眼已經點過的曲目,隨口道:“那就點《關雎》吧。”
仁宗含笑道:“既然點了,就看得認真幾分。”
趙卿言忍不住一笑:“想起了些趣事,一時失神,讓皇叔見笑了。”見歌舞將起,便坐下神來,與趙柏翼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趙柏翼低笑道:“不知七弟想的是什麼趣事啊?”
趙卿言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二哥以為我能想到什麼趣事啊?”
趙柏翼促狹一笑:“那也說不準啊,說不定七弟除了琴瑟書畫之外,最近還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做呢?”
趙卿言悠然笑道:“巧了,我近幾日除了琴瑟書畫之外,並無他事可做。”
趙柏翼看了一眼他桌上菜肴:“什麼都沒吃嗎?都是按照你的喜好特意叮囑廚房做的清淡菜樣,你還一口不吃?”
“這不是都嚐過了嗎?”趙卿言隨意虛點了幾樣菜,又半開玩笑的看向趙柏翼桌上的菜,“我最近就想吃點油膩葷腥也說不定……二哥你幹嘛?”
趙柏翼隨手將險些被趙卿言碰落的酒盞扶住,另一隻手還保持著將半隻雞端到七弟麵前的姿勢,滿臉無辜:“我這不是看見你對這隻雞垂涎三尺,忍痛割愛嗎?”
趙卿言往後挪了一寸,伸手推開趙柏翼的手,一臉的誠懇:“君子不奪人所愛,二哥你還是自己留著吃吧。”
趙柏翼知道他聞不得油膩,也不敢過分,但口中卻忍不住玩笑:“七弟欲要,我願割愛。”
趙卿言繃著臉,讓自己不至笑出來:“若是二哥將一整隻雞讓與我,我還可以考慮一二。”
“好說啊!”趙柏翼當即轉頭,“王叔,你那隻雞還吃……”
趙卿言連忙一把拉住他:“二哥!”
趙柏翼再忍不住笑出聲來:“七弟你看王叔的那隻雞,大小連我的半隻也趕不上。”
趙卿言下意識看去,還未看到,便聽到煥王的笑罵聲:“這可是我辛辛苦苦養了一個多月的雞,雖然小了點,但是肉嫩皮薄,比你那個好吃多了!”
趙柏翼奇怪的將煥王桌上的雞湯打量了一番:“這是第二隻?”
煥王微怔:“什麼第二隻?”
趙柏翼道:“王叔桌上一塊雞骨頭也沒見到,這湯裏的肉也一塊沒見少。王叔又沒吃這雞肉,怎麼知道好吃不好吃?”
“這……”煥王啞口無言,看了一會兒雞湯,理直氣壯的回答,“這雞吃的好,一天六次,我親自喂的,一定好吃。”
趙柏翼一臉好奇:“那給我嚐一口?”
煥王一瞪眼睛:“不給吃!”
“啊?”趙柏翼嚇了一跳,仔細想了一下,又試探著問道,“那我嚐口湯?”
煥王當即把雞湯推遠:“我和這雞有感情了,誰都不給喝。”
趙柏翼轉頭,伸手扯過試圖躲開卻躲不遠的趙卿言:“七弟,你看十三叔的那盆雞湯好像很好喝。”
乳白色的雞湯,幾片翠色的菜葉,燉了極久似乎一碰就能化掉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