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這次卻沒有如以往一般溫笑應答,沉默良久,目光灼灼的看著趙卿言:“墨兒,我信你。你現在告訴我,你說的是真話嗎?”
趙卿言正待開口,仁宗又沉聲加了一句:“我信你,所以你隻要告訴皇叔真相,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責怪你的。反之,這次一定會按欺君之罪治你,絕不寬容。”
宋鶴然垂著頭,但卻變了臉色,連旁邊的太監也微微變了顏色。等待趙卿言回答的這短短一瞬,變得異常漫長。
仁宗無子,對這個侄子一向是如親子般疼愛的,這麼多年狠話都是隻有屈指的幾次。像“欺君之罪”這樣的話,更是從未有過。前幾日朝臣中多有請奏廢去趙卿言親王稱號的聲音,仁宗皆未有一絲所動。所謂禁足,明眼人都能看出,比起懲處,裏麵更多的含義還是保護。在很多人眼中,趙卿言就是被仁宗慣壞的小王爺,每每犯錯也未見重責。越是了解仁宗的人,越是明白他這次發了多大的狠。
趙卿言聞言也是呆住了,一臉震驚的看著仁宗。仁宗眼中似乎有一絲心疼動容,但很快便被壓了下去,仍舊靜靜盯著趙卿言,等待著他的回答。
趙卿言從呆滯中清醒過來,再一次跪了下去,這次非常認真的出聲回答:“侄臣絕無欺瞞皇叔之意,還請皇叔相信侄臣。”
仁宗又盯了了他一會兒,未在他臉上看出任何變化,這才放下了心似的長籲一口氣:“既然你都做了保證,那我就放心了。”見趙卿言還跪在地上,溫笑著問道:“怎麼還跪著?”
趙卿言半委屈半抱怨的道:“侄兒被嚇到了,萬一皇叔當真不高興治我罪呢?”
仁宗輕歎口氣,伸手摸摸他頭發,問道:“那還需要皇叔給你賠禮不成啊?”
趙卿言哼哼兩聲:“侄兒可是忍辱負重將傀儡宮打下的功臣,回來沒得到獎賞,卻迎頭一頓喝罵,哼!”
仁宗見他嗔怪,也不生氣,笑問道:“那怎麼可以不生氣呢?”
趙卿言伸出一隻手:“當然要拿點好東西給我啊。”
仁宗好笑道:“又要好東西?你有什麼缺的需要管我要?”
趙卿言故作不滿道:“侄兒貪得無厭啊,不可以嗎?”
仁宗寵溺的笑道:“可以可以,貪得無厭也不是壞事。朕準了,想要什麼就去拿吧。”
趙卿言站起身,淺笑道:“那就謝過皇叔了。皇叔好好休息吧,侄兒告退,改日再來探望皇叔。”他“撒嬌”也是為了哄仁宗開心,目的達到,也就該適時請退了。
仁宗含笑道:“嗯,回去吧,有空別忘了時常過來。”
趙卿言道:“皇叔不覺得厭煩,侄兒自然願意多來。”向宋鶴然點點頭,轉身離開。
“小王爺為什麼那麼說?”宋鶴然跟在趙卿言身後走出一段距離,出聲詢問。他帶來的那個徒弟遠遠跟著,聽不到他們的話。
趙卿言側移一步示意他與自己並肩而行,反問道:“不然呢?”
宋鶴然略略躬身,這才上前兩步與他並肩:“看小王爺的樣子,應該是知道那藥中帶毒,不然也不會代我試毒。”
趙卿言輕歎道:“是,雖然藥方中所用藥材並未寫全,但我還是能看出缺了什麼,功效如何的。替你試藥隻是其次,我主要還是為了證實一下我的猜想。”
宋鶴然抿抿唇:“小王爺冒的險太大了。”
趙卿言瞥他一眼:“無關冒險,我也該明白你們不說的原因。不說,對皇叔也好。”
宋鶴然默然,垂著眼默默往前走。
“宋鶴然。”眼見要到太醫院,趙卿言停下了腳步,淡淡道,“我不想知道你們受誰所托,也不想知道你們都是怎麼商量的結果。你回去和那些太醫說,‘要是怕試藥的毒傷了身體所以將試藥的差事全交給你,就給自己準備後事吧。別以為自己聰明,皇叔就傻。’”呼出口氣,道:“這話是我讓你說的。另外,再幫我帶一句話。‘宋鶴然是本王的太醫,不是你們明爭暗鬥陰謀算計的犧牲品。不管你們的主子是誰,都別想禍害本王的人。’”說完這些,頭也不回,邁步離開。
宋鶴然看著他離開,微微苦笑。
這個小王爺啊,比誰都看的明白,卻比誰都會裝糊塗。
但這個擅長於裝糊塗的小王爺這回卻突然跳進了這攤渾水,而沒有再次選擇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看來這次……會發生什麼大事啊。
宋鶴然暗歎。
小王爺如此護我,我也該拿出些忠心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