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皇後顯然平日是擺多了架子,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派凜冽的威儀,她鳳眸上挑,蔑視地看著伏在地上的身形。

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皇上雖默認了沈勁鬆在奏章中的一派說辭,但她可不傻,顧家這麼多年堆砌的情報網也不是放著玩的,衛國公府那麼大個動靜,她顧家早將這裏麵的貓膩查的清楚。

麵前這個人不過是沈勁鬆不知為何以私生女名義養在府中的不成器的東西罷了!

讓她特地布置一場敲打敲打他,都算是這個人的福氣!

“皇後娘娘,微臣無意冒犯,還請見諒。”沈佐榮直起腰來,毫不畏懼的看著她。

“無意?這豈是用一句無意就能遮擋過去的?!”顧皇後見他不慌不忙,心中暗自詫異,但聽著他的話,又生出一股隱隱的不甘。

這樣的一個人,這樣卑賤的人,竟敢直視著她!

“微臣這些年雖從未跟隨家父來到這宮中,但禮儀規範還是明白的,也是必須要恪守的。微臣之所以這樣做,正是為了這後宮眾位女眷著想。”

“亂講!你亂了法紀本宮還能看在你年歲尚小的份上從輕發落,但你這砌詞狡辯的態度,本宮若是輕饒了你,他日又如何向這後宮眾人交代!來人!”顧皇後長期養尊處優,當今皇上這些年對她也寵愛有加,讓她在年少剛入宮時一直藏著的驕縱蠻橫這些年越來越明顯地發現出來。

可以說,在極度順暢的環境裏遊弋了這些年的她智慧聰敏,對時事有敏銳的洞察力,但,脾氣暴躁,心性不定,最大的逆鱗便是有人頂撞她。

誰也不行。包括親生兒子蘇廷。

“等等,皇後娘娘,”沈醉墨袖中一白練射出,在惶惶迷茫的夜空中劃出一道淩厲優美的弧度,擊在聽聞顧婉命令後越眾而出的幾人膝上,在他們腳軟跪地的聲響中平靜道,“切勿衝動。”

“沈醉墨,”顧婉一掃剛才的顧忌,“這是皇家之事,你有什麼資格插手?!”

“娘娘息怒,我確實是沒有資格插手,隻是每月十五,按照乾元大帝的遺訓,是為團聚之日,在這樣的時候不宜動怒,不宜殺生,也不宜傷人。”瞧著顧婉慢慢變得陰森的臉龐,沈醉墨維持著剛才的調子,極柔極緩,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道,“衛國公就算有錯,凡事也得講個前因後果,娘娘您如此著急就下了命令,豈不是壞了您的英明?”

顧婉在這席話裏根本就挑不出刺來,目光悠遠地飄了飄,好像看到了什麼的樣子,沉默片刻,再開口終於是平常的語氣,“罷了,你先起來,將你的理由將給本宮聽。”

“遵命,”沈佐榮跪了許久,但起身的動作依舊流暢,甚至他在往前走兩步時,步伐穩健,麵沉如水,似乎剛才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無喜無悲,沒有被冤枉的慌張,也沒有得到生機後的慶幸。

顧婉忽然想起今晚布置了這個局的目的,眯起眼睛暗自打量。也許,這個人真的有價值?

“回娘娘,微臣剛如宮門,就有小內監前來說奉了娘娘的旨意來為微臣領路,微臣以前並沒有機會參加過如此宴席,一時不查,也就信了。誰知,那內監竟然是故意將微臣往內院處引,”話語停了停,他的眉頭少有的皺了起來,“微臣發現不對後,直覺是此人必定不安好心,準備離去時他攔住不放,於是我們二人就有了一番對峙……在對峙中……”

他這副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樣子讓顧婉也有了疑慮,遂催促道:“快說!”

“微臣擊中了他的要害,發現他竟是個未淨身的假內監。”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傳進了身邊每一個人的耳朵中,後宮中竟然出現了假太監,這事如果真的傳了出去,受影響的人數恐怕就不在少數了……

顧婉的臉色也是一變,這混賬東西,讓他找個人來故意引錯路,怎麼就選了個假的太監!就算是不得已尋了外人,怎麼不找個武藝高強的!竟然在幾招間就讓一個幾歲的孩子發現了不對!

要知道,這事要真的傳了出去,皇上第一個問責的對象,必定是她這位失職的後宮之主!

“衛國公!話不可亂講!”顧婉主意一定,厲聲道,“你為了脫罪竟編了這樣的理由來試圖誆騙本宮?!”

“微臣不敢。”沈佐榮捕捉到她眼底深處的一絲慌亂,“剛才那個人雖然身手不錯,但所幸,在家父的教導下,微臣的武藝也算不弱,其實那人已被微臣擒住,娘娘若不信,大可親自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