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燈火已盡,黑區區的街道上隻有銀輝鋪地。幾個長衫配劍的男子勾肩搭背,踉蹌而行,也不知道受了什麼鳥氣,嘴裏罵罵咧咧個沒完。
“含TM的王八羔子,什麼青城派、峨眉派,有什麼了不起的,咱們展天派在西北那名頭也是響當當的。”
“就是,含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啊,不讓我們喝酒!”某人義憤填蝟拳頭攥得老緊。
“欺人太盛,我們回去跟他們拚了,真他娘的。”那人腳下都有些不穩了,還要轉回頭去,似要一拚。卻被人拉住。“師兄,你幹嗎拉住我,讓我回去和他們比劃比劃好讓他們知道咱們展天門的利害。”
“師兄你怕了?”他眯著眼含含糊糊又道。
“含要不是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不得輕舉妄動有哦,含他媽龜兒子才不出手。”第一個男子提高了音量。
……
隻顧著爭吵,這一群人顯然是沒注意到對麵走來的老者。隻聽得“哎喲”一聲,老人被重重撞倒在地動也不動了。但或許老人家的聲音太微弱,或許是這群男子更本不想理會他,他們竟看也未看地上的老人,尤自咒罵著從老人家身邊走過。
“哎喲喲。”又是一聲,那倒在地上看似快不行了的老人突然了起來,然後緩緩動了動手指,緩緩伸了伸腿腳,又緩緩站了起來。自始至終那群男子都沒有回頭關切他一下。眼看他們已經走出十數步。突然,其中一個男子似是尿急,四下張望了一下,便匆匆躲進一處陰影中去了。
老人目光閃動,嘴角突現冷笑。蹣跚著步子,亦走進一旁的陰影中。
半炷香後,那老者和男子未曾從陰影中出來,卻有個劍眉朗目的俊美少年從中走出。他麵容雖生分,那身上的打扮卻跟那躲入黑暗中方便的男子無什二致。他彈了彈衣衫,嘴角露出一記算計的笑容,大踏步離開。
本來是黑區區的街道,哪知一個轉彎,峰回路轉,街道盡頭,一間酒肆燈火通明,陣陣誘人的酒香更是撲麵而來。那少年深吸一口氣,嘴角的譏笑也變作滿足的微笑,他加快了步子,走向酒肆。
酒肆,哪裏的酒肆不是喧鬧之處?尤其是江湖兒女聚首的酒肆更應如此。但不知是因為地偏還是因為夜深,這間酒肆卻出奇的安靜,不,不僅僅是安靜,因為那靜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酒肆裏坐了三種人。
左邊幾桌具是身穿清一色道士服,長劍拂塵傍身,不是青城派的道士是誰?右邊坐的卻全是少女,都是淡紫色勁裝,青絲高束,手邊放著長劍,神色凝重。這兩撥人說來也怪,明明身處酒肆,卻在喝茶,說喝茶也不全對,他們都像有什麼心事似地低頭,有一口沒一口底喝著杯子裏的東西,隻不過那東西恰好是茶罷了。聽到有人的腳步聲進了酒肆,他們隻是擰眉掃了一眼,便即看回原處。
酒肆中有個人卻看都沒看上一眼。那人頭戴圍紗鬥笠,一身黑衣,一杯一杯緩緩地飲著酒。他喝得很慢,不像一般的酒徒那樣大碗喝快酒;他喝得亦不快,絕不像品酒的專家那樣慢斟慢飲。他隻是不斷地以一定的速度倒著酒,再慢慢地一點點飲盡。看著他喝酒,原本酒興正濃的人也是要沒了興致的。
不過他總是這店裏唯一在喝酒的人。
轉眼間,少年已站在了酒肆門口。他麵露焦急神色,環視屋內,像是在搜尋什麼,不著,又再環顧一遍。突然他沮喪地大呼“唉呀,我又來晚了,師兄們怕是又不等我先喝了去了!”以為他這麼說著便要轉身去追他的師兄們,哪知那少年反進了屋子裏:“唉,雖然這樣,就還是要照喝不誤的。”舉目一望,他朝著黑衣人的桌子走去。
“你最好別在這喝酒。”一個道士頭也不回地警告。
少年停下腳步,甚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道士,眸中卻有別樣的精光閃過,看那道士沒再繼續說什麼,少年一副自己聽錯了的樣子,又作勢要走。
“你最好快些離開。”另一個道士的聲音,提醒著同樣的事情。
少年撇撇嘴,莫名其妙地睇著那些道士,還是在桌邊坐了下來。
隻聽得幾個人同時歎息了一聲。店裏又恢複靜默。
“店小二,把你們這最好的酒拿兩壇來,咦,店小二呢?”少年這才發現,從自己一進店便沒看到店小二。“老板,老板。”他拍桌子大喊,弄得整張桌子都晃動不止,可他對麵男子手中的酒杯卻絲毫不灑。他還是自顧自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