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看看!我說著起身告辭。
帶上雨傘,朋友母親在後麵說,外麵像是要下雨了,呆會兒記得回來吃午飯!
等我下來時,已不見阿莉那女人的身影。棋牌室就在前麵,穿過馬路進入一條青石板的小巷,也隻十來分的步行時間。我曾去過兩次,所以熟悉路。那兩次也是找朋友去的。那是他離異還單身的一段,有一次天氣很好,另有一次也像今天是個陰沉沉冬季的雨雪天氣。他果然在,就一桌四個人,因都隻喝茶不吸煙,所以室內空氣還算新鮮。當我走近他的時候,他才看見我。他看見我時也像我一樣像一個快樂的孩子。我從另一間包廂搬來椅子,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摸牌出牌,偶也捧起杯喝口熱茶。我覺得那真是一種愜意的快樂生活,是排解寂寞和焦慮最好、最可行的方式之一。
在我穿過馬路的時候,我看見那邊的人行道上,有群人圍著什麼在看。熙熙攘攘一片。我平時也是愛看熱鬧的,這次因急於去那邊打聽朋友的下落,也便打消了好奇的念頭,徑直朝小巷快步走去。這時雨開始下了起來。好在我最後聽朋友母親的勸折回去拿上雨傘了,等冰冷的雨滴打在頭頸時,也勿需狼狽奔跑找地方躲雨。這一處,或許是這個城市唯一保留下來的古建築,小巷內大多是上了年歲的居民住戶,一路過去,竟沒見一爿店鋪門麵,像統一規劃似的。我想這小巷的子女們或許是替他們的父母老人考慮,想給他們有一處安靜的養老處所,才不對外出租招商的吧。走進這一小巷,我的一顆浮動的心,會莫名地安寧下來。
我打老遠就聽到友人妻子阿莉的嚷襄聲,她好像與什麼人在爭執,當我走進那棋牌茶室時,我聽到兩個男人的說話聲,他們跟她在說,他們說,你這女人到底有完沒完,你男人失蹤找不著又管我們啥事了?你要再死纏著我們,不讓我們打好牌,可休怪我們對你無禮了!
他們說那話時,我已走到了他們的包廂門口,門是開著,這時迎麵朝我飛來一隻瓷杯,我媽呀一聲,沒多想,一低頭,躲閃開了,瓷杯在樓梯口清脆地四下砸裂了,是誰?!我說,剛想發作:是誰他媽的想找死是不是!是我,這時我聽到了朋友女人的聲音,怎麼是你?我正跟他們幾個評理呢,他們不講理想動粗!
誰不講理先動粗了,裏內的一個男人說,打牌打牌我們接著打牌,別跟這種小女人一般見識!無理取鬧!你來給我們評評理,他們跟我說: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我們在這好好地打牌,死纏著找上來,硬說是我們把他老公藏起來了。
你們是脫不了幹係,我說。這時才看清是三個男人,而不是兩位,還是我前兩次在這看他們打牌的三位,我印象特深刻,他們三個也好像同我朋友差不多年歲風格,身著一身寬鬆休閑裝束,盡管普通,但卻非常整潔。一位臉頰白淨,眉宇間透著那麼一股清朗之氣;一位留著山羊胡子,像似山東漢子;另一位看去和和善善的,一副超凡脫塵、不問世事的樣子,我一直沒見他開口說話。說心裏話,自第一次見麵我就他們仨印象不差,看他們的麵相,也不像是幹謀財害命的那類人,這世上盡管有很多人已見利忘義喪失天良了,我想,但他們仨個肯定不會,我是知道的,我一看他們的眼神,就能大概知道一個人的好壞程度。
你們要鬧到什麼時候?!我是念你們幾個是老客才不趕你們走!茶室的老板趕過來說,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要凶也不至於砸這店裏的東西吧!
真不好意思,山羊胡子的最先上去打圓場,他給茶室老板遞去一根煙,鬧了點小誤會,等會把那隻茶杯的錢記在我們的賬上好了。阿莉剛開嘴想說話,他擺擺手示意她止聲。他邊說好話邊套近乎跟店主拉扯上了一陣,店主也再落不下臉麵,又口頭警告了幾句,自去打掃地上的碎片了。
你看人家多通情達理,哪像你,他對我朋友的女人說,當然嫂子你的心情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以為我們不難受嗎,羅明,是吧,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公,可他同樣也是我們的朋友啊,非常好一見如故的牌友,他真是個好人,如今他突然失蹤了,對我們仨來說,也是一筆不小損失,他怎麼會在我們這兒呢,要在這兒,就他怕你躲起來了,我們、我們咳咳,你看我已嘴幹舌燥了,你要我怎麼解釋你才肯信呢……
你這不全是廢話屁話嗎,女人說,他離出事失蹤前出門就說是來找你們打牌的,你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呢,我要信了你的話才真成了呆瓜一個呢!
這倒是的,我說。為了不再次影響人家,我順手把門關上,說,她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你們是推脫不了幹係,至少有嫌疑。我,你說我嗎,對,我是羅明的朋友,你,你們已被公安叫去問話作了筆錄又怎樣呢,能證明什麼嗎,就沒證據,照樣是不能證明清白的!我隻知道,我的朋友在出事出門前來這找你們打牌的,他同你們幾個關係一直很好,如今他不回家已整正三天三夜了,我,他的老婆過來問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可他那晚沒過來啊,那位眉目間透著那麼一股清朗之氣的說,說是說好過來的,我們也電話一直催了他好幾回,他說路上碰到了事,完事後會過來的,後來就失去音訊了,羅明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怎會可能害自己的朋友呢,知道你們中有太多背信棄義出賣朋友的人,已把信諾看成屎尿一堆,但我們幾個不會,不可能去幹傷天害理的事。
我早說別來這是非之地,你們非要說這是一塊安逸的樂土,那位不問世事、一直沒言語的終於開口說,同這種不講理的人,你能說得清理嗎,別與他們費口舌了,我們還是趁早走吧……
他們抬腿剛想走,女人已拖住了最先的一位,不許走!她喊,你們得先交出我老公才可走!女人說著已哭了起來,我不能沒有羅明,我知道你們肯定把他藏起來了,不然他不會拋下我不回家的,這是不可能的決不可能的事!
我看你這女人很煩呢,怪不得你老公受不了你了,那山羊胡子皺著眉說,要我是他也會離開的…你這算啥個意思?再拉扯他不放可要喊你非禮了!
就他這麼一句,使我冰點的心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看樣子朋友的失蹤或許真跟他們幾個有直接關聯,我想,從他們身上說不定能找到朋友的一些有價值的線索端倪!我於是跟女人說,你放開他阿莉,羅明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們幾個要真跟這事有瓜葛,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你放開他好了,他們走哪兒我們就跟哪兒,聽我的,應該不會有錯的。
他們走出門,耳語了幾句,就大步流星,分頭走開了。這時天空已飄起了雪花。我打開傘後走上前給了緊跟著他們其中一位去的女人。我本來想另一個,隨後一想覺得不妥,主要怕女人跟不上或跟丟了,還有一點是擔心他們對她什麼,盡管他們麵目和善,但我不怕保征他們在人靜處,不會對一個有姿色的女子作點什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個女人沒個照應是不行的。我有責任和義務保護我朋友女人的人身安全。我們就這樣跟上了走路稍緩些似不問世事的那位。
他會去哪兒?你說他們會把他怎麼樣?女人問我。我想他應該不會有事,我說,他可能去了某一個地方,辦完事就會回來的,他們不敢對他怎麼樣,不會的。喂!我放開嗓門大聲警告前邊似不問世事者:你等要敢對我耍花招,小心後果!
我說你這位朋友,你說話能不能注意分寸,見他回過頭來,笑嗬嗬地回說,哈,走路嘛,我愛怎麼走就怎麼走,這應該完全有個人自由,你們也管不著那麼多!
你們把我老公怎麼了?!要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會饒放你們的,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女人說這話時,我見她又是滿眼的淚花,要他有事我也不想活了,就你們逃到天邊我也會跟你們拚命的!
女士你這又何必呢,不問世事者說,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你也不能冤枉無辜好人啊,我們是與你老公打過幾回牌,但他後來離奇失蹤真不關我們一點事,你要我重複幾遍,這事真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什麼,隻幾回!女人說,沒個百回,幾十來回也應該是有的!你承不承認,由此可見你說話的可信程度!我好幾次提醒他說,羅明啊羅明,別與陌生人交朋友,好好呆在家裏,不要跟他們去一起打牌了,死不聽,還與我吵嘴,如今這下可好,出事了,連個性命也搭上了……
隨你怎麼想都可以,反正我等是問心無愧的,不問世事者說,你們愛跟就跟,現就恕不奉陪了……話未畢,已走出丈遠,如風一般,步態輕盈的令人難以置信,看他那般肥胖身材,有此身影速度者真是罕見!
他想逃了,女人說,我們快追上他!不想腳下一滑,一個趄趔,我忙裏攙擋了她一下,才沒跌個仰天翻。你怎麼樣?沒事吧?我問她。我早說這種人決不是什麼好人,女人兩話沒說,連地上的傘也顧不上撿,邊追邊喊:喂,你這個天殺的,你不做虧心事,幹嗎要逃跑啊!
這時我也放開步子奔跑了起來,有一度女人落在了我後麵好一截,看來她還真不行,在跑步追趕方麵,女人總是及不上男人的,為了不讓她落單,我總要停下來催上幾句,這時候也再顧不上那麼多了,我回過身沒多想拉上了她的手,幾乎是拖著她向前飛奔,盡管這有點累,但這比前快上好多。她的手在我手掌裏從冰冷漸漸變得溫熱起來,腳步也像轉輪一樣變得順暢起來,我能聽得到她的呼吸聲,能聽得到她心裏在咒罵夾雜著祈禱的聲音。不問世事者他還在前邊。落在額眉間的雪花,有好些消融成雨水進了我眼眸,這挺不舒服的,我總要時不時抬手擦上一擦,才不模糊前方視線。看樣我們很快追上他了,要不沒前邊橫著的那條馬路,我們差不多就抓上他了,見他拐彎進了右邊的人行道,我們追趕過去時,也才一會功夫,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女人一下掙脫了我的手,你證實這天殺的真往這邊逃去了?她氣喘噓噓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