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漸有霧起。
霧,初始清淡。漸漸飄滿整條長街,轉而越來越濃鬱。
那霧濃得好似要凝成水珠,卻偏偏讓人感覺不到濕重的感覺。
此時正暮秋,怎會起霧?
陳少安依然半躺在磨盤上,隻是他的手已撫在腰間那一排刀囊上。
"真是討人厭煩,讓老子多看一會夜空中的星辰,會死麼?"陳少安罵道。
"我不會死,但,你會!"霧中有人。
"你不怕他?"
"我為何會怕他?他有夜刀的時候,我不曾怕過他。現在刀已毀,我更不會怕他!"
"墨輕離,你不在藏幽府老實呆著,偏偏要出來弄神弄鬼。你不怕他,為何他剛才在的時候你不出來?"
霧氣翻騰,突然分作兩半。這情形極為詭異,兩邊白霧翻滾沸騰,中間一處卻是清朗一片。
中間那清朗之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銀發男子。
銀發男子十分年輕,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甚至透過皮膚都能看見下麵的青色血管。
銀發男子好看的兩條眉毛,在雪白的臉上更顯得漆黑如墨修長俊雅。眉下一雙眸,黑得卻讓人看不到底。隻是在左額角上,卻有一道淡淡的刀痕。
這刀痕、漆眉、黑眸、雪白的臉色,搭在一起,本應該是讓人感覺陰森可怵的一張臉。
可組合在這銀發男子的臉上,卻有一種妖異陰柔的俊美,偏偏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可怕的感覺。
"真的是你!墨輕離,你來作什麼?"
"你說呢?聽說他要隱跡山林?是麼?"
"他要作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
"嗬嗬……"一陣輕笑,笑聲中卻有一絲恨意。
"他要是真的隱了去,我該如何找他?當年媚兒為了護他至今沉睡。現在他卻要帶著那淩煙閣的聖女,去過神仙眷侶的日子。若不是他,媚兒現今也會陪在我身旁,又如何會在冰冷的寒幽潭中沉睡?我又怎會淒苦到如今?我怎能任他逍遙自在?!"
墨輕離越說越怒,銀發無風自舞。麵色逐漸猙獰,已漸入癲狂。
陳少安看著他,輕輕歎息了一聲。
"你又歎什麼氣?可憐我麼?若不是夜十九,我爹爹怎會走入魔道,最後散功身死!若不是夜十九,我墨輕離怎會形單影支?林媚兒又怎會變成那樣?他曾說要給我一個交代!可現在刀已毀了,他也解脫了誓言,他就要歸隱?那他要給我的交代呢?在哪裏?我如今已神功大成,我要找他報仇!"墨輕離說到最後,已是嘶聲大吼。
"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誰又能說得清?他知道你會來,他讓我傳給你一些話,你可願聽?"
"他都說了什麼?"
"他說他和淩姑娘去南荒大漩渦,去那裏守著那株夢魂草。等那夢魂草一開花,就采來給林媚兒服下,應該能喚醒媚兒小姐的。"
"哈哈……"墨輕離仰首一陣兒狂笑。
"他在騙誰?哈哈……去采夢魂草?那夢魂草隻是傳說中的東西,南荒大漩渦裏有?他,還要騙我!哈哈……明明是他跑去逍遙自在風流快活!"墨輕離一邊大笑一邊戳指道。
陳少安看著瘋狂大笑著的墨輕離,搖頭不語,一臉無奈。
笑聲一停,墨輕離看著陳少安道:"護著媚兒的寒幽潭法陣需要我維護,他知道我不能離開藏幽府太久,他就編這個謊話來騙我!是不是?"
墨輕離停住話,目光轉寒,漆黑的眸子化作一潭幽深的水。眸中那潭水如墨,旋轉不休,似乎那裏有一股吸力,不停吸扯著人的靈魂深處。
墨輕離一字一字道:"其實要找他並不難,我,要他來找我!"
陳少安一接觸他的目光,心底泛寒,好似魂魄都要隨之而去。忙運轉功力極力掙脫了他的目光,駭然道:"你要作什麼?"
"我,要將他所認識的人,所在乎的人殺個幹盡!這世上與他有過關聯的人,我都會去殺掉!到那時,他自然會來找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