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藏劍山莊中時,忽然隻聽見幾個侍女在低聲交談,楊影楓心中忽然一動,竟是停下腳步來,聽這幾個侍女說話。其中一個侍女道:“聽說公子在劍氣峰和楊影楓比劍,竟被楊影楓擊敗了。”另一個侍女驚異道:“公子那般人物,也會被人打敗嗎?”又一個侍女道:“那我們可怎麼辦啊?公子若是去世,我們到哪裏去啊?”
前一個侍女小聲道:“公子非但被楊影楓打敗,還被楊影楓宣布了好多條罪狀,當場殺死在劍氣峰上呢。”另一人道:“哎呀,想不到公子爺竟也會……”說著這裏竟是嗚咽起來。
前一人又道:“公子已經被他打倒在地,說不出話來,誰知道那些罪狀到底是真是假。哎,武林中向來是成王敗寇……可惜了公子爺一代英雄……”後一人道:“那……那我們還是趕快收拾東西走吧。那姓楊的可不要來府上殺人……”
另一人斥責道:“公子爺屍骨未寒,你們便要舍下公子爺離去嗎?”後一人反駁道:“公子爺已經身死,你便是守在這裏,守到你化作了石像,他也不會活過來的。我們做下人的,便是謀一個飯碗,在哪裏不是當差呢?我們還是另謀出路吧。”另一人仍是堅決地道:“不,我要守著公子。”前一人也勸道;“傻妹妹,你家裏就你一個孩子,還有兩個老人需要養活,你若是在這裏守著,也拿不到工錢,拿什麼養活兩個老人……”後一人道:“姐姐說的是啊,什麼禮義道德,都是他們有錢人講的。我們窮人吃不飽穿不暖,要是也講什麼‘君子固窮’,豈不都要被餓死?”
那個堅持留下陪卓非凡的侍女又哭了一陣,也終是想得明白了,嗚咽道:“我……我跟你們走……隻是我還要拜一拜公子的墳塋再走……”
楊影楓聽了這三個侍女的對話,心中感慨萬千,暗道:俗話說世態炎涼,看來果然如此。卓非凡屍骨未寒,他手下的家丁侍女便都作鳥獸散,隻有一個李四肯為他收拾屍體,也隻有一個講義氣的侍女肯為他盡一點香火之情……
原來,這就是現實的世界嗎?禮義很虛無,利益很實在。
他歎息一聲,悄悄地走了開去,不留下半點痕跡。
回到悲魔山莊後,納蘭真早已在山莊門口等待,望見春風滿麵的楊影楓,立時迎上前去微笑道:“楊大哥,你回來啦?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獲勝……”
楊影楓伸手輕輕拉住納蘭真的小手道:“是啊,自古來邪不勝正,那卓非凡終究不是我的對手……”
納蘭真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兩個酒窩綻放得更加燦爛,輕輕靠在楊影楓肩上。
官家鐵雲這時上前輕聲道:“公子,我們進屋再說話吧。”
納蘭真和楊影楓二人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在山莊之外,一時均是麵紅耳赤,連忙快步走進山莊。
坐在大廳之中,鐵雲端上兩杯茶來,楊影楓將打鬥的經過一一講給納蘭真聽了,其中驚險之處更是格外渲染,納蘭真聽了,不由隨著楊影楓的講述忽悲忽喜,忽是蹙眉,忽是開懷大笑,最後聽到楊影楓宣布卓非凡罪狀,將卓非凡數劍刺死之時,更是歡聲拍手道:“楊大哥,你真棒!那卓非凡真是罪有應得!”
楊影楓亦是大笑道:“是啊,殺死了卓非凡,報了仇,也算是了解了一樁始終壓在心頭的心願……”
納蘭真微微一笑道:“楊大哥,你今天費了這麼大力氣,我也該好好慰勞你。我這就去親自下廚給你做飯哦。”
當天晚上,楊影楓和納蘭真告別之後,正在屋中休息。忽然隻聽門嘎吱一響,卻是管家鐵雲走了進來。
“公子,這裏有一封信,說是要交給公子。”
“哦,”楊影楓順手接過,見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寫著幾個小字:“楊影楓少俠親啟。”字跡娟秀,顯然是一個女子的手筆。
楊影楓的心不由忽然一陣心跳加快,伸手撕開信封,掏出一張信紙來。信紙微微有一點濕潤,上麵點綴的,竟是斑斑駁駁的淚痕,楊影楓心中又是一動,讀了下去:
別後不見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漫天櫻花,無處話淒涼。料想日日斷腸處,山林間,小築前。
夜來幽夢忽還鄉,青鬆蒼,舞劍忙。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不知何時能相逢,淚滿麵,人癡狂。
三日後在芭蕉小築一會,紫軒字。
紫軒字!
楊影楓的眼睛,忽然盯住了那三個字,再也不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