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他手下的一名部長。最初倆人的關係還有一點生硬,可是不出幾個月,春節小長假一過,倆人的關係明顯近了很多。他還經常坐著那位部長的私車外出公幹。所以評價一個單位領導間團結與否,不能妄下定論,一定要等到一年當中那個最最重要的節日過完後,才能看出些端倪。
相大國的孩子金榜提名,很多人都前去祝賀,連一些不相幹的人都跑來湊熱鬧。我當時有意留心打探了一下他們送禮的金額,他們出手的闊綽程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讓我倍感寒磣。
這就是“他們”虛偽的做派和嘴臉。即使對你再多意見,表麵的功夫卻做得非常到位,口蜜腹劍,讓你覺得很有分量,給足了麵子。可無論他們怎樣唯唯諾諾,畢竟心懷鬼胎,背地裏隻會幹些損人勾當。“當麵叫哥哥,背後抄家夥。”連老總的台都敢拆,何況相大國這個剛提起來,勢單力薄的副總。“他們”最初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還在那裏樂此不疲,自以為聰明,其實早就露出了馬腳。相大國早就察覺出他們對自己心存不滿,識破了“他們”的真麵目。
後來相大國升為老總,成為鍾旺臣與侯嘉慶的上司。他當上老總後不久,就提名我這個“下水者”當上了公司裏僅有的兩名先進黨員之一。這件事相大國本人並沒有主動告訴我,而是侯嘉慶轉告的。轉告我這個消息時,侯嘉慶多說了兩句,明顯是為了討好我,向我表明心跡說他當時投了讚同票。並自然而然提起那天開會討論時的場景,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怪誕。反複說:“他開會時老問我有沒有意見,我怎麼會有意見呢?他總問我有沒有意見!我怎麼會有意見呢?我怎麼會有意見呢?他總問我……”一邊叨嘮還一邊苦笑著搖了搖頭,人離我越來越遠,聲音也越變越輕。似乎是說給我聽的,又似乎是在那裏喃喃自語,反複回味……
有時我也很同情和體諒化工公司的曆任老總們,他們的疑神疑鬼並非多此一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多的時候是一種慣性思維在作怪,因為周圍被太多的小人包圍,所以他們才會草木皆兵。即使身旁站著的是一位儒雅君子,他們仍然會戴著有色眼鏡來看你。隻有把所有的人嚇跑了之後,他們才會幡然醒悟。
有時我又真的覺得他們非常愚蠢,以為損人就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其實他們損害的是大家共同的利益,自己最終也脫不了幹係。
有時我還替他們感到很悲哀,想用破的手段來立,卻又毫無立的建樹與本領。破而不立,這種破壞力就貽害無窮。他們又別無所長,隻能一味地破下去。用權力來兆示能力,好歹也是一種力的象征。
有時我更替他們感到挺滑稽。不知道究竟是人為還是天意,竟精心導演了這樣一出“既生瑜,何生亮”的鬧劇來。以毒攻毒,雖然不是治企的良方,至少也該讓“他們”嚐點苦頭了。
隻是這場爭鬥無論誰勝誰負,企業都注定不會成為最後的贏家,敗局已既成事實,無可挽回。
由於經營不善,化工公司每況愈下,已接近破產的邊緣。兩家單位合並之前,化工公司就已經資不抵債,磷肥廠也一直處於半停產。兩家企業合並後,好歹有幾千萬資產進帳,可是不出幾年,又被折騰得所剩無幾。緊接著一場席卷全球的金融風暴,讓市場酸價由從1600元的穀峰迭至160元的穀低,更是讓他們驚慌失措。幾千噸的高價礦不得不封庫,緊急叫停硫酸生產,並重新恢複了磷肥的生產,即使這樣也無力回天。
實際上,銅業公司一直是在不遺餘力扶持化工公司,想挽救這家瀕臨破產企業。且不說幾年間追加的幾千萬項目投入,一些小的技改更新投入也難以計數。政策上更是一邊倒,在內部調劑價格、資金結算等方麵都給予了諸多的優惠。為了保證化工公司的硫酸產能達標,甚至連關聯單位硫酸四係的效益獎都與焙燒產量捆綁掛鉤。後來生產仍舊上不去,他們又想爭取冶煉廠蒸汽補償項目,銅業公司也是一路綠燈。拿到這個項目後鍾旺臣喜出望外,還在各種公開場合說過:“大公司這樣扶持我們,我們可不要做扶不起的阿鬥啊!”PP公司的老總們也沾沾自喜:“隻要能把管子搭在一起就好了。”可是就像錢征說過的那樣,一團爛泥是無論如何也扶不上牆的。由於企業持續虧損,汙染嚴重,經營形勢內外交困,銅業公司最後不得不忍痛割愛,以征地拆遷的名義強製性關停了化工公司。所有房屋全部拆除,所有設備統一變賣。籌建還不到五年,正式投產才三年,分期投資額近六千萬元的硫焙燒廠也一同陪葬,一命嗚呼。
化工公司也是曾經實施過關破的企業。我在當秘書期間,在老總們的工作報告中曾經寫到:“我們都不應該忘記曾經有過的前車之鑒,讓企業重蹈關閉破產的複轍。”沒想到這句話很快就得到應驗。鍾旺臣“勿做阿鬥”的訓誡言猶在耳,這家企業就在他們的手中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