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上杵著一個望遠鏡。爬在交通壕的梯上東張西望我像一具漠不關心的探照燈。我已經為類似這樣的聲音激動過了我再也不會激動。
《旗正飄飄》是在將近尾聲時才被切斷的它顯然也教西岸有點撓頭頗費了一趟心思才哼唱出歌詞——毫無疑問那是的。
西岸“長亭外古道邊荒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我們啞了這已經是西岸今天第二次冒出而且和上次那個狗屁不通的順口溜不一樣這樣一首歌如果他們原來不會的話幾分鍾內是不可能教會的。
我“美國調國詞被日本人淒淒切切地唱很多東西夾七纏八地混在一起今天確實不會有人開槍今天以叫罵開始但在很多事情上我們找不到區別。”
但是有一個眼淚鼻涕一起飛的家夥從我身邊衝過衝上了陣地前的空地他並不是要像不辣一樣表演他在叫罵——那是阿譯抓了狂的阿譯。
阿譯“不準你唱!不準你們唱這歌!不準你們唱我們的歌!”
我沒去拉那個涕淚滂沱的家夥我抓著梯以免自己掉下去我幾近悲憫地看著他並且我想起死啦死啦為什麼總用這種類似的眼神看我們。
我“你也可以唱他們的歌呀。要是你會的話。”
阿譯抓狂地跳蹌著“我不會說日語啊!”
我“那就沒辦法啦。這事上他們一向比我們上心。”
但阿譯忽然想起什麼來了。猛敲著自己的腦袋他那頭頭發一會被敲成三七一會開成四一會分。
阿譯“我唱!我唱!”
然後那家夥掏出個鉛筆頭翻出張破紙找了塊石頭片墊著就在雙方的射界這內坐下來猛寫著我該慶幸今天一片和氣否則他早成漏勺。
從我們的陣地裏漂出來的歌聲是這樣的
“滑淚喇娃尾恩那魯鳥獨莫諾欲
太達衣嘛妹薩妹對退撲鳥華司對欲……”
西岸已啞然顯然我們唱得並不那麼離譜。
我拿一塊油布遮在頭上。遮阿譯的口水那家夥還在失控。拿著他剛寫的破紙片用哭嚎的嗓念一句戰壕裏的傻瓜們便跟著嚎一句。
阿譯“阿那他額!司對娃他喇!”
我們“阿那他額!司對娃他喇!”
阿譯“滑他庫司漠司對娃!”
我們“滑他庫司漠司對娃!”
阿譯“娃淚刺右庫尾基塞基鳥庫古思諾漠獨海!”
我們“娃淚刺……?”
蛇屁股“太他媽長啦!”
阿譯便去找剛才被他過於一氣嗬成地一段“右庫尾基塞!”
我們“娃淚刺右庫尾基塞!”
我趁著阿譯沒那麼口水橫飛的時候連忙發問“啥意思啊?”
阿譯“不知道啊!……好像是叫他們投降的意思!”
我“你不是不會說日語嗎?”
阿譯“我不會啊!我知道點音剛把音都默寫下來啦!”他在他的紙片上找著發音“基鳥庫古思諾漠獨海!”
我們“基鳥庫古思諾漠獨海!”
我“他們不會投降就像我們絕不會投降。我們都早已膩煩了開槍我們膩煩了開槍但也絕不會投降。”
第十八章
、祭旗坡-山下空地外/暮/晴
那輛死啦死啦搶虞嘯卿的吉普開了過來在我們的上山道口停下。
這會兒是日軍的合唱或者我更該說合詠在怒江兩岸飄(日語)
風雨交加夜冷雨夾雪天。瑟瑟冬日晚怎奈此夕寒。
粗鹽權佐酒糟醅聊取暖。鼻寒頻作響俯首嗽連連……”
山下空地裏的家夥也在仰首望望不見的呆。
死啦死啦對他後座上的某人在叫囂“我讓你看看我軍如何英勇作仗!”
然後他愣了他開始撓頭而他後座上有那麼個我們並不認識。但外形上熟悉得很的人物——反正這些把整座學校、整座工廠搬過整個國的螞蟻們長得都一個樣破衣爛衫奄奄待斃卻一臉該死的陽光和希望。
死啦死啦的車後座上就載著這麼一隻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