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現在你看見了,現在你看不見了:吸引力電影的時間性(2 / 3)

影片裏一個熱氣排氣孔(愛迪生公司的宣傳裏說它來自這個街區的一家大報社的辦公室)。(19)至少對本地觀眾來說,這個題目沒有暗示沉悶的記錄的準確性,而是建立了一種愉快的氛圍。如此運用期待使人想起布雷克頓移動放映的方式:宣布什麼將會發生,拖延對它的揭示,接著一個突然的高潮的展示時刻,隨著展示結束,衝擊減弱,吸引力離開畫框。  一個敘事結構和吸引力的特殊時間性相互作用的相似例子可以在比沃格拉夫1904年的影片《放下窗簾,蘇西》()裏找到。影片使用了一個城市街道的多層建築,在其前部有固定的窗戶用以上演發現的戲劇。影片開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起走進畫框。鏡頭構圖聚焦在第二層的窗戶,因此在他們走動時(大概在大樓前麵的街道上)隻有他們的頭和胸被括入了畫麵的底部。女人親了男人一下,他們從左邊出畫。女人重又出現在建築物的窗戶裏,同時男人再次走入下麵的街道。在男人興奮地注視下,這個女人開始脫衣服,脫掉了她的連衣裙和上衣。她開始停止動作,突然拉下了窗簾。那個男人沮喪地揮舞著他的手臂,影片結束。  影片用一個內部敘事化的窺淫呈現了一出性展示的戲劇。雖然我們對於吸引力的關注肯定被分享著我們的期待和沮喪的男性角色所調整(當然,考慮到這部影片暗示的父權意識形態和性觀念),同時脫衣服也強調了一些時間的發展,但是這部影片無疑根本上將自身局限為對吸引力簡單時間性的呈現:現在你看見了,現在你看不見了。這裏的高潮(也就是影片提示性的標題所宣布的事件)更多地來自於影像的消失而不是它的出現。於是,吸引力基本的結構,在展示的動作,以及由拖延和宣布(或是同時都有)強化的期待,和它不可避免的消失(可能是逐漸地或是突然而戲劇化地)之間的循環。因此,吸引力確實展示了一種時間的結構,但是這個結構更多地由框入的展示時刻構成,而非一種時間的實在發展和變化。吸引力可以出現或消失,而且通常需要兩者兼備。雖然呈現在銀幕上,它可能確實會變化,但是這些變化在開始導致更進一步的發展以至於讓我們從吸引力的結構進入敘事構型的限度內。  但是這並不必然意味著吸引力電影被局限在單一鏡頭影片裏。一個梅裏愛似的魔術變幻電影用它一係列的魔術的呈現,變幻和消失,為更長的吸引力電影提供了最明顯的模式。一種可以牽起一係列吸引力的電影,如同魔術電影或一部盧米埃爾影片那樣。這樣的吸引力組織結構表現出一種高度的並列結構,沒有吸引力為後來者做準備,隻是連接功能的簡單規則。就如同這種多樣結構的例證的雜耍歌舞表演一樣,一係列非敘事的邏輯決定了吸引力的組織。  這不僅僅是關於影片製作的思考,也是關於影片項目(program of film)的組織的思考。正如查爾斯·馬瑟(Charles Musser)指出的,影片和項目之間的區別在這個時期(放映商堅稱對影片的最終呈現形式擁有和發行供他使用的那些獨特的少量電影拷貝的電影公司一樣的權利)是模糊的。(20)這些放映商的一個根本的考慮是,是選擇一個基本的主題的整合(例如,圍繞一個如軍事活動這樣的相似的主題組織影片),還是選擇它的對立麵,誇大多樣性(在一部時事片(actuality film)後跟上一部戲謔影片(gag film)或戲法片(trick film))。另一種吸引力結構與放映商的計劃和一部含有吸引力的強度,細膩和情感語調的完美協奏的實際的多鏡頭影片都有關。這種結構的突出例子是(特別是在很多戲法片裏)常用一個特殊的奇觀吸引力或一個戲謔結束影片。又或者,吸引力可以和敘事形式雜糅,但是吸引力仍是主導。因此敘事僅僅提供了一個從一個吸引力到下一個的更自然的方式。這在梅裏愛和百代(Pathé)的早期擴展的戲法片裏是很明顯的,在這些影片裏一個著名的童話故事可以提供在一係列戲法和視覺效果之間的邏輯聯係,在一個敘事線的著名的“前文本”(“pretext”)上梅裏愛掛起了他的吸引力。(21)  吸引力可以通過大量的驚奇和展示,創造一種時間的離散而非敘事必要的時間的發展,這一特點說明了在敘事模式和吸引力美學間最有意思的一個相互作用——頌神結局(apotheosis ending)。這個從奇觀戲劇(spectacle theater)(22)和啞劇進入電影的結尾方式提供了一種宏偉結局,其中主要的演員重新出場,在一個超越時間的寓言化的空間裏擺出能夠總括演出行動的姿勢。頌神結局也是通過細致的設置或舞台機械以及演員的走位(常常以隊列的形式,或是造型的建築化的安排,其中主要角色常常為大量的群眾演員所烘托,準確地表現出他們的奇觀效果)來達到舞台效果的時刻。這些結尾在梅裏愛和百代的童話電影(ferrique film)(23)裏常見,在梅裏愛的《仙女國》()和《太空旅行記》(),鮑特的《傑克和豆莖》(),和百代的《穿靴子的貓》( ),《下金蛋的母雞》(),和《阿拉丁神燈》()裏都能找到例子。偶爾它們也出現在更寫實,但是仍然考慮到奇觀的作品裏,如百代的《警察的環球追捕》(),這部影片用一個寓言化的圖像結束了一個環球追蹤的故事。其中偵探和小偷在一幅地球的圖像前握手,而群眾演員則身著這場追蹤所經過的國家的民族服飾魚貫而入。(24)這些頌神結局的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這種方式,更複雜的敘事電影使用它們的“放映結束”自然地產生了一種結局的非敘事形態。雖然常常整合行動的敘事結果(傑克(Jack)和巨大的寶藏,阿居裏(Azurine)和貝拉佐(Belazor)的幸福婚姻和繁衍子孫,以及小偷和偵探的和解),但他們通過大量的奇觀,將觀眾的興趣從接下來將發生什麼轉移到呈現給他們的奇觀上,有效地停滯了了敘事流程。換句話說,伴隨著隔絕敘事和保障觀眾在兩個層麵的滿足(敘事動作的解決和視覺快感的飽享)的無比的吸引力的非發展性時間,視覺接受和時間的變化開始了。  頌神結局再次表明雖然(實際是因為)吸引力所提供的時間性和視覺快感,和由敘事結構的時間性和視覺快感,有著結構的不同,這兩種作用於觀眾的方式常常能在同一個文本裏相互結合。不是敘事的發展的構型,吸引力提供了一種純粹展示的震動,喚起驚奇,震驚,或是單純的好奇,而不是追蹤敘事所依賴的謎。這一展示的爆發,其自身可以通過使用或拖延它的出現與消失來結構。甚至,它可以和敘事結構相互作用,要不統治它們,要不誠服於它們的統治,作為敘事邏輯裏受局限的角色。  如果我們思考我在這裏所考察的這些吸引力類型,以便探詢它們的時間性,那麼對早期電影觀眾的元心理學的相關洞見就凸顯出來了。一個色情奇觀的突然閃現(或是相似的突然的消失),突然出現的驚悚的火車運動,或是出現、變幻和突然消失的節奏(這一節奏操控著一部魔術影片)都激起了觀眾,他的愉悅來自瞬間的不可預測性,來自一係列激動和沮喪,它們的次序不能用敘事邏輯預測,它們的快感不能真正延伸。每一個時刻都提供了一種徹底的改變或結束的可能。如同一個有洞見的讀者,在看了本文的初稿後指出的,本文的題目,一個與途中宣傳和魔術表演相似的短語,很準確地表現了瞬間係列的斷裂性:現在你看見了,現在你看不見了。相反,敘事時間從現在走向將來,將因果律作為引導時間發展的慣常手段。我的題目強調了觀眾對於看的活動的自覺,以及瞬間的準確序列,而敘事時間則通過角色性格動機的邏輯發展(“首先她……,接著她……”)。  將早期電影的時間性和觀眾的元心理聯係起來,一個關於“現在你看見了,現在你看不見了”的著名的(而且常常被引用)的遊戲發生了。吸引力電影的“在場/缺席”的模式,它的出現和消失的節奏是如何與小漢斯(litter Hans)玩耍的“fort/da ”(“去/回”)遊戲(這一遊戲作為超越由他的母親的缺席而導致的創傷的方式為其祖父西蒙德·佛洛依德(Sigmund Fredu)深刻分析)聯係起來的?回想這個場景:小漢斯通過玩弄一根係著一個木製線軸的繩來處理他和母親的分離。他的遊戲包括扔出這個線軸(“fort”)和用繩重新拉回它(“da”)。在場和缺席的節奏表現了漢斯控製他的線軸玩具的能力,相對於他無法控製他的離去又回來母親。(25)  在其它文章裏我曾把漢斯的消失和重現的遊戲和早期追逐片(chase film)的剪輯結構聯係起來,其中觀眾通過認識到即使追逐的人在鏡頭裏消失了,他或她將在接下來鏡頭裏出現,從而用單一鏡頭們建構一個更廣闊的地形。(26)在我看來,佛洛依德孫子的遊戲體現了一種敘事的軌跡,一個期待和預示的遊戲,牽引著觀眾。正如佛洛依德指出的,漢斯通過用一個他居於主動地位的象征遊戲的重新演繹,超越了分離的挫折經驗,其中他隻是被動的參與(不能控製他母親的活動)。  如果經典影片的觀眾享受對一部影片的敘事線索的明顯的控製力(通過她的關於線索的認知和關於敘事空間和行動的知識體係,可以預知未來發展),吸引力電影的觀眾則在經曆一個完全不同的在場/缺席的遊戲,一個極度缺乏預測性或控製力的遊戲。從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到和林恩·克比(Lynn Kirby)關於早期電影觀眾是歇斯底裏症的犧牲者的描述的相似性。(27)吸引力電影確實激起了驚奇的、震動的和創傷的時刻,通過變換的幹擾或色情許諾的消失激起了穩定的突然斷裂。就像科尼島(coney island)刺激騎行的癡迷者,早期電影的觀眾可以體驗劇烈的刺激和突然變換的情緒。  這種時間的強烈的斷裂體驗可以被視作早期電影區別於後來經典敘事的一個典型形式。當然不是所有早期吸引力電影都需求震動他們的觀眾。但是並非對生活片段的戲劇化行動的被動複製,我們發現早期電影裏的展示活動至少也帶有對單純事件的時間的一種體驗的可能性。正是這種時間性部分地解釋了早期先鋒派對吸引力美學所持有的熱情,不論在在綜藝劇場、露天雜耍場、馬戲團裏,還是在早期電影,展示的動作提供了一種似乎逃離了時間的線性或連續性構型的時間。吸引力電影的潛在的震動提供了一種非正統的時間性的流行模式。這種時間性不是基於對記憶的模仿或是其他心理的敘述,而基於驚訝的觀眾和瞬間的電影化衝擊,在場和缺席的閃爍之間的劇烈的相互作用。  (原文發表於,第32期,1993年秋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