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做，老師抓著了不嚴懲嗎丫頭？”
那司機從後視鏡裏沒少打量我，看他歲數跟我爸爸不相上下，問這話多少有點輕視的口氣，這情形，我更沒心情跟他多說，“我是走讀生。”反正他也不知道真假，我打算隨口敷衍下。
“拉倒吧孩子。”那中年大叔笑道，“我在這拉車十多年了，你可騙不過我。”
“騙你什麼？”難道眼光犀利得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走讀生..
“你們學校門口有座假山。”車眼看行至交通崗，他右手嫻熟地向左上方推了下檔位，減速停車，回頭來看我，“走讀生下課了是從假山西邊繞過來，你是從東邊繞過來的，你是住宿生！”
學校裏確實有座假山，石頭堆的，上邊大紅字寫著校訓，我一想，還真是他說的這回事兒，不由莞爾，“是。”
“你這小姑娘，還挺實在，不會撒謊。怎麼大冷天的跑出來了呢？”
“寢室關門了，我進不去。”
“進不去就敲門唄！”
“學校有規定，不按時回寢室，給班級扣分。”
“扣分？扣多少分啊？這分有啥用的？”
“每人扣0.5分，每年期末都有班級評選，以分數為評選標準，前三名有小紅旗。”
“哈哈哈哈，這樣的規定對學生不合理啊，選上了前三名，老師有獎金，學生沒有獎金啊，我說得對不？”
“嗯，是這麼回事兒，不過每年都是這樣啊。”
“給班級扣分，比在校外遇到壞人還可怕嗎?”
“呃，沒想過。”
“現在的學生都怕老師，家長辛辛苦苦賺錢養活你們十多年，說話都沒有你們班主任好使。”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們考試的時候，都沒那麼在乎那0.5分吧，把班級的成績看得比自己的成績都重。叔叔說句不好聽的，一旦你在校外遇到了什麼危險，無論是學校還是家長都願意用一切去換你的安全，到時候誰還把班級榮譽當回事兒。”
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咖啡館門口，司機大叔停下車回過頭語重心長道：“小姑娘你記住，任何時候人身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我掏出十塊錢從縫隙裏遞給他，道個謝就匆忙下車了。
司機大叔的好心提醒，多少讓我覺得有些羞愧，他說的都對。
隱隱約約能看到咖啡館裏的光亮，應該沒打烊，我心裏竊喜，三步兩步走了進去。
“摩天輪”裏邊暗暗的，沒有客人，借著吧台背景牆上的壁燈，影影綽綽看得出後廚有人在，高高瘦瘦的。
“可微姐？”我試探著走進去，想著她可能在整理桌案，怕是要關店了。
“別動。”人聲伴隨著清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我驚地後退靠在保鮮櫃上，緊接著又聽見“砰隆隆”的像是什麼東西在一起晃動，暗影裏的人嗖地竄到我麵前，整個人伏在我身上，我來不及驚呼，一把抱住眼前的身影，慌亂中竟讓我回憶起做過的一個夢。
“沒事，沒事別怕！別亂動。”
我倆手將這人摟得緊緊的，即使是個男的我也不能撒手，地震當前，還是活命重要。
被我圈住的人同樣呼吸急促，腰身緊繃，我緊閉眼睛不敢動彈一下，直到手背傳來溫熱。
“你抱我幹嘛，鬆開。”
我聞聲顫抖著從他的手掌裏抽出雙手，伸伸胳膊腿兒，還好，哪也沒傷到，近幾年東北地區偶爾地震，但震感都不會特嚴重，今天的震級應該超不過前兩年那次。逃生演習的時候老師說過，地震時要藏在桌子底下，以免被屋子裏的物件砸傷，借著廚房外的光隱約能看到這人身後的桌案，我猛地推開他向前竄過去，不料鞋底一滑我整個人勾著背重重地摔進了桌子底下。這個時候喊疼是無濟於事的，躲過餘震最要緊，我調整下兩腿的姿勢又往裏邊靠了靠。腦海裏全都是司機大叔說過的話：“一旦你在校外遇到了什麼危險，無論是學校還是家長都願意用一切去換你的安全！”我隻是出於無奈逃寢一次該不會這麼倒黴把命都搭進去吧，念了十多年書還沒活到考上大學。
“你不出來了嗎。”
“你快進來啊！”我好心勸他，“桌子底下安全快進來躲著！”
從我的方向望過去，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清這人的下半身，還有地上零零碎碎的玻璃渣子，他不緊不慢地向我這邊邁步，腳步像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