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著的五彩燈光灑滿整個昏暗的空間，煙味、酒味、汗臭味、香水味混合成糜爛的氣息在空氣中浮浮沉沉，男子的調笑和女子的嬌嗔時不時傳來。仿佛在一瞬間，周圍的聲音全部消失，華燈大明，舞台前的巨大幕布從兩側緩緩推開。
所有的燈光很快再次熄滅，唯有一束白光打亮在舞台的正中央。在萬眾矚目下，一人高的麥前已然站著個豔裝女子，台下響起不懷好意的喧嘩和花俏的口哨。林露麵對注視著自己的幾百雙眼睛，微微一笑，款擺著曼妙的身姿，輕啟朱唇：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
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民國金曲，此情此景，麗人溫柔魅惑的嗓音將歌中的閨閣愁怨演繹到極致。媚眼如絲，聲聲似泣，仿佛真的在控訴某個男人的冷落和無情。及腰卷發蜷起燙人的弧度，如刺繡般印在梅花旗袍上，白色狐裘沒有半點雜色，臉前遮著半麵紗，手握一把花邊扇，端的是風情萬種，妖嬈生姿。
羅小魚不知不覺已沉浸在她美妙的歌聲中，等一曲唱罷才猛然回神，林小姐平時也罷，一登舞台便光彩照人，魅力無限，算是難得的美女了。單論才貌，陶可玲目前沒辦法和她相提並論。
林露退下舞台，顯然沒想到陶可玲會突然在半路攔截她，表情有些古怪，卻還是很有禮貌地詢問：“陶小姐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陶可玲陰沉著臉：“少說廢話，我表哥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林露勾起紅唇，揶揄地笑道：“我聽三少說今天是陶小姐你的生日，他現在不是應該陪著你才對嗎？”
陶可玲受到情敵刻薄的嘲諷，怒火中燒，再也按捺不住，揮手重重打了她一記耳光，清脆的聲響嚇得旁邊的羅小魚抖了抖。她怕兩個爭風吃醋的女人會當眾撕打起來，便擋在陶可玲身前，以免對方還手。
林露卻隻是捂著臉苦笑一聲：“今天三少沒有來找我，陶小姐若要興師問罪，恐怕找錯人了！”說完，把咄咄逼人的陶可玲當作空氣，繼續往前走。
“你說謊，他沒來找你，還會去哪裏？”
林露聞言停下腳步，語氣冷淡道：“陸三少素有風流之名，他在哪裏，我怎麼知道？”
汽車無聲無息地在夜路中行駛，車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羅小魚擠出笑容，安慰陶可玲：“小姐，您別不高興了。既然林小姐說三少沒有去找她，他一定是因為別的事情耽擱了。”
陶可玲懨懨地靠在車座上，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你真笨，她的話你也相信！”
平心而論，羅小魚覺得陶可玲今晚對林露有點過分，好像是在無理取鬧，但能怎麼辦？千金大小姐從來順風順水，不知世間疾苦，哪怕一頭撞破在南牆上，也要把牆拆了繼續錯下去。
羅小魚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有些話她沒有資格勸，於是看了一眼窗外，想轉移話題：“小姐，外麵下雨了。”陶可玲轉頭去看夜色中飄灑的雨絲，神情怔怔，不知道在想什麼，車廂裏再度安靜下來。
忽然間，伴隨著汽車刺耳的鳴笛，車身一陣劇烈搖晃，毫無防備的陶羅二人摔了個人仰馬翻。車子像失控的野獸，磕磕碰碰地向前闖，司機德叔手忙腳亂地操作後，才終於刹住車輪，滿臉懼意地解釋：“小姐，發生了一些狀況，我下車看一下。”
不一會兒，德叔冒雨站在外邊敲了敲車窗，陶可玲沒好氣地撤下，瞪他一眼。“小姐，汽車的輪胎不知道被路上的什麼東西紮漏，動不了了。”
諸事不順，陶可玲心情更加不好：“那你現在是想讓我走回去嗎？”
德叔抹了抹額頭上的水，不知道是急出來的汗，還是被淋濕的雨：“小姐，不如這樣，你先在車裏待一會，我去附近看看哪裏有電話，我通知家裏來接你。”
陶可玲冷著臉不說話，算作默認。德叔哀歎一口氣，出了這麼大的事故，不知道這份工作還能不能保住，心頭正苦悶，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喊他，回頭一看卻是那個跟在陶小姐身邊寸步不離的丫鬟。
羅小魚下車往德叔手裏塞了一把傘：“拿著，雨下大了。”
這個善意舉動驅散了他全身的寒意，便苦著臉保證：“好，我去去就回，你好好照顧小姐。”
羅小魚點頭：“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