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會兒正坐在地下室的擔架車上,”斟酒時,阿修,“即將踏上前往貧民墓地的道路。今晚我們為他祝酒,給他守靈。他希望有一個守靈儀式。”
阿修對著桌上空出來的那個位置舉起杯子。“瘋子斯維尼活著的時候,我隻見過他兩次,”他,“第一次見麵時,我認為他是一個超級怪人,像魔鬼一樣精力十足。第二次見麵,我認為他是個徹底垮掉了的廢物,我還給了他錢,讓他害死自己。他曾教給我一個硬幣戲法,但我不記得怎麼變了。他在我身上留下瘀傷做紀念,還聲稱自己是個矮妖精。”他喝下一口威士忌,口中彌漫開一股煙熏的味道。另外兩個人也喝了酒,並朝空出來的椅子舉杯祝酒。
阿茲爾先生把手伸進衣服內口袋,掏出一個筆記本。他翻了翻本子,找到正確的那頁,然後朗讀出瘋子斯維尼一生的概要經曆。
根據阿茲爾先生的記錄,瘋子斯維尼的一生,是從為愛爾蘭一片的林間空地裏的一塊神聖岩石做守護者開始的,那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阿茲爾先生向他們講述了瘋子斯維尼的愛情、他的仇敵,還有賦予他力量的瘋狂,“他的故事至今還流傳著,但現在流傳的故事中卻沒有講述他的神性,他的古老。那些內容早就被人遺忘了。”
他告訴他們,在斯維尼的故鄉,人們過去是多麼崇拜、喜愛他,但很快,這種崇拜和喜愛變成了一種心懷戒意的尊重。到最後,他變成了人們取笑的對象。他還告訴他們,一個出生在柏林的女孩如何來到英國這個新世界,如何隨身帶來了她所信仰的矮妖精瘋子斯維尼。
她曾在一個夜晚看見過他,他還衝她微微一笑,叫出了她的名字。後來,她成了難民,登上一艘前往新大陸的船,船上的人們都曾眼看著自己種植的馬鈴薯在地裏爛成一堆爛泥,看著朋友和所愛的人因為饑餓而死。
她渴望在新大陸可以填飽自己的肚子。這個來自古大陸的女孩最大的夢想是去到一個城市,單憑她一個女孩子就能賺到足夠的錢,把全家人都接到這塊新世界來。
很多到達英國的古大陸移民對教義問答一無所知,但他們卻認定自己是主教徒。實際上,他們真正知道的隻有愛爾蘭的神話傳。
他們知道報殤女妖的故事,如果她們在一棟房子的牆邊悲號,死亡很快就會降臨到房子裏的某人身上;還有神聖新娘的故事;還有帝國統領斯維因的傳,山隱之焰奧恩的傳,野蠻人科南的傳,還有矮妖精的傳,這恐怕是愛爾蘭最大的笑話了,因為那段時間裏,矮妖精們其實是個子最高的……
那晚上在廚房裏,阿茲爾先生給他們講了所有這些故事。他的影子映在牆壁上,伸展開來,仿佛是一隻鳥。
阿修灌下幾杯威士忌之後,他想象那個阿修長著巨大的水鳥的腦袋,長而彎曲的鳥喙。喝到第二輪酒時,瘋子斯維尼開始親自講述他的故事,其中有些細節與阿茲爾的敘述完全不相幹
“……那姑娘多好呀,長著奶油色的胸脯,上麵點綴著點點雀斑,胸脯的頂端是最紅的朝陽的粉紅色……”。
斯維尼開始揮舞著雙手,極力解釋變化的曆史。他們一批接一批地演變著:從高盧傳入的神,從西班牙和其他鬼地方傳進來的神。
每一批新神的到來,都令老一批神祇發生轉變,變成了巨怪、仙女或者別的什麼該死的怪物。最後,基督教的聖母教堂來了,然後,連聲再見都來不及,愛爾蘭的所有魔神都變成了精靈、聖人、死去的國王等等……
阿茲爾先生擦擦他的金絲邊眼鏡,搖晃著手指解釋,他是個藝術家,他的故事不是逐字逐句複述事實,而是想象力對事實的加工和再創造,比事實本身更加真實。
他的吐字發音甚至比平時更加清晰精確,阿修由此得知,這個人已經喝醉了,要喝醉的跡象,除了話的腔調之外,隻有他前額上的汗珠——這個房間可是冷颼颼的。
瘋子斯維尼:“我這就讓你瞧瞧什麼叫想象力對事實的加工和再創造,首先,我要用我想象中的拳頭再創造你那張該死的臉。”內瑟斯先生齜出牙齒,衝著斯維尼咆哮起來,是那種個頭最大的狗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