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歲月過去了兩千多年,戰馬的
嘶鳴隱隱約約還在這山穀間回蕩
劍戟的光芒仿佛還在草尖和岩壁上徘徊
如今,血染的那麵山坡,開滿了野花
我無法叫出那些花朵的名字,就像我無法
叫出那些將士的名字。死去的將士和
大山融為一體了。山中樹影搖曳,蒼古之
音不絕,那些草木,不要淹沒他們
植樹
我要讓春天在我的指尖複活
我要把一百棵小樹苗
植在一間農舍的左麵、右麵
和後麵。留出前麵的
空場子,與幾個穿灰棉襖的老頭
抽煙,打地九牌,曬太陽
抽空去給小樹苗澆水
喂給它們一勺一勺過路的春風
小樹苗占去了鄰居的零點二分空地
我決定補償他三十塊錢
將來樹林子的陰涼,我也會
留給他一半
還與他分享所有的鳥語和花香
邱跛子
我與邱跛子走在一條平路上
他每一腳像踩著了水氹子
那年,他上神農架打獵摔斷了腿
差點被狼吃了,一位砍柴的大爺
搭救了他。落下了終身的殘疾
從此,他居住在山腳一間
低矮的小木屋裏
牆上掛著他多年用過的獵槍和
幾張黑熊獐子及老虎的獸皮
展示他那段光榮而英雄的曆史
想上山了,他拖著一條跛腿
沿著那條走慣了的山路
看看那裏的小溪,聽聽那裏的鳥鳴
邱跛子坐在一塊石頭上曬太陽
常常把一條跛腿搭在那隻好腿上
天越來越冷
割完秋天最後一穗稻穀
摘下秋天最後一枚果子
砍回秋天最後一棵高粱
秋天就過去了
農民開始收起農具
退回後院劈柴,喂養耕牛
準備迎接冬天
天冷一點了
父親把一堆高高的劈柴
垛在門口,弟弟幫母親
一塊一塊往屋裏搬
天再冷一點了
父親把牛吃的草堆進欄裏
一天喂它一捆
下雪了
天越來越冷
全家人圍坐在蔸子火旁邊
我與弟弟做遊戲
母親補衣裳
父親和四叔
把火頭上的一壺酒喝完了
深夜時分
院子裏的雪又落厚了一層
油漆匠
生活隻給他一把普通的刷子
於是他許多年重複著一個動作
刷!刷!刷!刷!
他的勞動就是把滿屋的木坯
家具,刷出花紋和圖案
把油漆剝落的屋門重新刷上
油漆。刷子經過的地方
灰塵也隨著掠去
他每天就這樣不停地刷
刷出他自己的生活
刷出別人的愛情和幸福
刷紅漆他身上留下一點紅色
刷黑漆他身上留下一點黑色
刷黃漆他身上留下一點黃色
他穿著那件多年的褂子
站在我麵前
我以為是一個提著水彩畫的人
在沿街叫賣
仙女山草原
仙女山草原,仙女打馬
經過的地方。那時她
從天上來,那時草原還
沒有草原。當地人說
仙女一來,這裏突然
江河退去,大地青草繁茂
風吹草原,天空
浩蕩,羊群奔跑
整個草原,“接受她愛情
一樣無邊的撫摸”
風吹著草屑飛旋打轉
野花閃爍,草原羊奶
一樣蕩漾。一些花瓣持續
跌倒,而我隻是
聽見了落地的顫音
那拴過誰家馬匹
的木樁,牢牢拴著
正午的日頭。一朵白雲
沒有身體。一根
羊鞭,沒有心髒。一位
提著擠奶木桶的少年
與他光腳的妹妹
隔著草灘
他們隔著一滴奶遙望
責任編輯 林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