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娜·德·波伏娃說:男人在女人身上重新發現了明亮的星星,夢幻般的月亮,太陽的光明和洞穴的黑暗。反過來,灌木叢中的野花,美麗花園裏的玫瑰也是女人。在假設明天的時候他通常出現在露台上,這座裸露的露台不僅僅可以建立在太陽輝映世界的法則上,同樣也可以讓她感知到黑暗在幫助世界作休眠狀態的另一種法則中,當他站在露台——就是想接近曆史和未來的盡頭。對麵的露台上,兩個年輕人在接吻。
露台上年輕人的接吻卻觸動了這個銀發老人平靜的心靈:假若那曲音樂真的結束了,那麼回憶也就變成遺忘,最為重要的那曲音樂仍然在回蕩著,愛情的誕生也就是一曲音樂的誕生……回首年輕時代狂熱的吻別是為了創立銀發世界的另一種烏托邦。
他站在自己家露台上看見了清晨,一個年輕的薩克斯手,在這個降臨的新鮮美麗的早晨,當之無愧地為自己選擇了唯一的用音樂傾訴自我之愛的道路,他的薩克斯流瀉著愛情的私語,他似乎想讓全世界聽見他愛情的私語,這進一步證明他對一個女人的愛情——使他有了一個個黎明。
露台使這個銀發老人,一個男人在暮年看見了世界本身的風景,一對年輕人的接吻和另一個年輕薩克斯手的目光都是為了表達生命之愛。
西蒙娜·德·波伏娃說:男人期望,通過占有一個女人,能夠獲得有別於滿足本能欲望的東西:她是一個他借以征服大自然的,有特權的客體。她站在裸露的露台上——這是她活動的場所,從這裏可以看到夜空的禮花也可以看見鍾樓上的鍾擺——形成扇形狀超越了人類的稚拙,環繞了一圈又一圈。有時候她躺在躺椅上晃動著身體納涼,一邊看著星空一邊作一次幸福的短促的打盹。女人在這樣的時刻更願意閉上雙眼,仿佛要為白晝和黑夜廝守,偶爾,她會聽見地麵上某種原始的聲音,那也許是昆蟲的聲音。對她來說,昆蟲的聲音也是這個世界與人交溶的聲音。在這聲音裏,她假設著她孫女的愛情。那個女孩在聲音悸動的世界上穿行時還佩戴著她送給她的一隻銀手鐲,讓美麗的小孫女戴著銀手鐲回歸到歡樂和愛情之中去,是她此刻在假設之中完成的最大夢想。
有時候她離開了躺椅,她會站在露台上看見一個婦女牽著她的孩子在樓下的小徑上行走,這是低處的一種場景,那個婦女牽著孩子行走的快樂升華為一次莊嚴愛情經過洗禮之後潤育出的一粒金黃色的種籽。
愛情可以展覽在露台,她從高處看見了人群,一群人又一群人在不遠處的台階上鞏固了他們的信仰之後,然後手牽手,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女人的手的畫麵是那麼動人,那麼逼真,那麼永恒。唯其如此,她的70歲才會如此地愜意,“曆史是由一連串瞬息即逝的變化組成的。永恒的價值存在於曆史之外,它們是永不改變的,因而不需人們去記住”。她一抬頭,再也無法看見那對手牽手的男孩和女孩了。他們在宇宙之中從這個場景之中消失是為了追逐人生中的另一種風景,每當這時她就會對自己說:那個女孩就像40多年前的我,她一心一意地想跟著那個男孩走,從荒漠到綠洲,從海市蜃樓到塑造靈魂的懸崖邊緣,因為愛情對那個女孩來說是一種偉大的理想。站在露台上,一個銀發女人就是這樣看見了曇花一現的幻影,同時也看見了雨後的彩虹。70歲,她的目光繼續眺望,因為愛始終主宰著她的命運。
Δ銀發者的玫瑰花
拉馬丁說:我這輩子已有太多的經曆、感受和眷戀,因而趁一息尚存來尋求意識的靜穆;啊,秀麗的地方,你就是我那遺忘的彼岸:從今以後隻有遺忘才是我至高無上的幸福。隻有擁有愛情的女人,到了70歲——仍然守候著一束花瓶之中的紅色玫瑰花。玫瑰,被她一生的幸福和苦難承擔著的玫瑰,伸出手去就可以觸摸到的紅玫瑰——始終盛開在她身旁。別無所求,隻想陪同這個女人呼吸,在呼吸之中注視前方,她已是垂垂老者,就像一束紅玫瑰萎頓之後的寂滅。然而,生活在愛情之中的女人永遠需要在窗前插一束紅玫瑰。
她已70多歲,她經常為自己的衰老而沮喪,衰老對於她來說來臨得是那樣快,盡管如此愛情是她一生中經久不變的神話。很久以前,她並不相信這個神話會永久的陪伴著她,當他外出時,她除了懷念他之外也在懷疑他,當她懷疑他時,正是花瓶中的紅玫瑰花凋零的時刻,也正是他外出回來用鑰匙開門的時刻,他給她從外麵帶回來一束生長在山坡上的野玫瑰,他談論路過那麵山坡時,他意識到了玫瑰對她是多麼重要,他翻身下馬,為她去采擷那束野玫瑰的過程使她從此以後消除了對他的懷疑。很顯然,她麵對玫瑰,並在玫瑰之中跨越時光的精神同樣感動了愛她的這個男人,因為隻有心靈像花瓣一樣張開鮮豔的女人才會麵對玫瑰,從而不失去一切生活的愛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