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她就會想起坐在二十八層窗口時的崩潰和絕望,然後就想起在法庭上何況抱走了何樂時被剜心一般的痛感。

曾小寧在有空閑的時間裏也曾想過,如果那時候她真的跳了下去,可能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一個死去的人不會有思想,不會再憤怒,不會再疼痛。但是,既然老天沒讓她痛快地死成,也許就是會有不應該死的道理。

沈悅陽看著她孤單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拐彎處的黑暗之中,皺了皺眉頭,拉起箱子,轉身走向停車場。

辛苦歸辛苦,但業務都逐步熟悉並上手了之後,曾小寧也摸出了一些規律,工作相對就容易很多,做同樣的一件事情花費的時間也少了許多,效率大幅度得到提高。

比如那家佳美食品公司的車子通常九點二十會到,一般會送三十到四十件的貨;陳氏飲料公司的貨車通常都是十點到,送二百件左右;美得樂公司十一點到……而需要派的貨也基本上是那三十幾家各區的二級批發點。

曾小寧把這些公司和來往的人員記清楚,按照時間提前備好進貨提貨單,往來的電話傳真號碼整理出來,打到紙上貼到傳真機旁,再也不會出現手忙腳亂的情況。而且這家批發公司畢竟不是直接麵對下麵的客戶,所以倒也算不上很瑣碎和麻煩。

在家裏曾經過過需要精打細算的日子,曾小寧習慣性地對公司的貨品也都是謹慎小心。而且她脾氣又溫和,單子與貨物有差缺的時候,也是柔聲相對,讓那些送貨取貨的風風火火的老爺們開始時自持有理,最終麵對著證據確鑿的單據也隻能紅著臉小聲道歉。

時間稍長,大家都對她深有好感。這些半大不小的男人們都喜歡逗她,和她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曾小寧眼皮都不抬地不溫不火地對待,然後不動聲色地離開,仍舊按部就班地去忙自己的事情,讓那些人反而倒覺得更加有趣。

工作一個月之後,拿著到手的工資——雖然真的不多,可是曾小寧還是很欣慰。她還是能夠靠自己生活的,盡管曾脫離這個社會很久,可是畢竟還能融合進來。

除了第一個周末何樂被帶去香港玩,之後何況倒都能夠在周末準時送孩子到他們約定的地方和曾小寧相聚。

第一次是何況說去香港迪斯尼之後的那個周六早晨。曾小寧提前到了何況說好的地方,遠遠看到何況媽媽送何樂過來,曾小寧飛奔過去,壓抑著心裏的酸疼和欣喜,緊緊地抱住了多日未見的孩子。

何樂從來就不是個很敏感的孩子,曾小寧想過他大概是有些隨自己那種遲鈍的性格吧。

可是現在看到媽媽來接他,何樂卻是哭著問:“媽媽你不和我一起住了嗎?”

曾小寧不敢和他一起哭,隻是緊閉著眼睛一下下撫摸著孩子的背。到終於能鬆開咬著下唇的牙齒時,輕輕地說道:“媽媽當然想啊,媽媽想得都要想死了……”

在媽媽溫暖安全的懷抱裏,何樂漸漸地止住抽泣。曾小寧這才問道,“樂樂,迪斯尼一定很好玩吧?那樂樂玩得開心嗎?”

何樂把頭埋得更深,悶悶地回答道:“不好玩。爸爸也不怎麼高興陪我玩,陪那個女人時才笑得開心。”

帶著孩子在公園裏的兒童樂園玩了大半天,曾小寧問道:“樂樂,晚上想吃什麼?”她猜想何樂一定還是會想要吃那些個漢堡、炸雞的,那些當初自己不給他吃、他卻總覺得好吃的東西。誰知何樂想了想卻揚起小臉,嘟起嘴巴又歎了口氣,用一種不合乎他年紀的那種帶著懷念的口吻,說道:“我想吃媽媽做的小丸子和紅燒魚。”

曾小寧帶著何樂去超市,買了滿車的東西。母子兩個人都格外地興奮,到了超市這也要看那也要瞧,興奮得好像從未見過超市這種新物事一樣。到了食品區,又爭著搶著把想要吃的食材往車上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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