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呼嘯的風聲超過了電梯抵達時的那“叮”的清聲脆響。

電梯門打開,又無聲地合上,光潔得如同鏡麵的門前,暗灰色厚厚的地毯上出現一個男人,他不甚在意地背向窗戶往走廊裏麵走。

在這同一時刻,曾小寧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鬆開了撐在窗框上的一隻手。

走路時還在低頭沉思著的男人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然回頭望去,來不及做任何考慮,隻是下意識地衝上去,一把摟住了曾小寧的肩膀,另一隻手握住她的胳膊,用一個背摔的姿勢,死命地將曾小寧從窗口拽了回來,然後就不顧是頭還是腳地往裏拖。

力氣用得過大,曾小寧被他反身拖進了窗口時,頭朝下摔向了地麵。

雖然鋪有地毯,可還是跌得夠狠,曾小寧長長地“啊”了一聲,尖叫聲在寂靜地走廊裏盤旋。

男人蹲下身,很緊張地看著曾小寧,“你……你…….你這是要……摔疼了?”他很小心地繞過了已經在舌尖上的“跳樓”兩個字。

曾小寧抱著頭,仍是緊緊地閉著眼睛,耳邊聽到那個人又在輕聲地問:“你……還疼嗎?”曾小寧搖搖頭,可她的意思並不是不疼,而是不知道自己疼不疼。

二個星期以來,曾小寧幾乎不知自己是清醒著還是在夢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飽的還是餓的。

何樂每天都在幼兒園裏吃晚飯,從園裏接出來以後,隻要回家吃點水果小點心,臨睡前再喝上一杯牛奶就好了。十幾天曾小寧沒有買過菜,有時候想起來該吃東西了,就看冰箱裏還有什麼能做的,直到原來貯存得滿滿的冰箱裏空空如也。

曾小寧不知道吃了幾天的餃子。

家裏的冰箱裏總是準備著一些速凍的水餃,有些是她空閑的時候包的,有些是買的,因為何況喜歡吃餃子。

曾小寧記得在上大學的時候,食堂的飯菜總是難以下咽,她的家在外地,當然常常會想念媽媽做菜的味道。

何況的家就在本市,他周末要回家,周一返校的時候常常帶好吃的回來,最常帶的是一大飯盒餃子。他媽媽包的餃子很好吃,每次都換不種口味的餡料,勾引得同屋的舍友都垂涎欲滴。

可何況還是堅持地要給曾小寧留著,被大家唾棄地罵他重色輕友。

何況理直氣壯地說:“曾小寧才是我正個八經的女朋友,我當然不能輕視!”

有一次,因為一樁現在已經想不起來緣由的小事,兩人吵了起來,生氣三天,誰也不理誰。

周一下午,曾小寧在階梯教室裏自修,何況就坐到了她的前排。小寧低頭自顧自的看書,不理睬他,何況笑嘻嘻地回頭,拿起一個餃子放到了曾小寧的手背上。小寧不動,他就一個接一個的放,直到手背上排滿了餃子,小寧也笑了。

可是現在何況已經很久沒回家吃晚飯,總說是有應酬。最後一次突然回來時,盡管過了飯點,他也並沒吃過晚飯,可他說不想吃餃子了,他說看著都膩得慌。

第一個星期五放學時,幼兒園的老師說何況提前把何樂接走了。曾小寧打電話過去,何況不在意地說,“孩子就在我這裏,玩得開心著呢,周一早上送回去。你先把自己的事想想清楚吧。”

曾小寧說:“我想不清楚,你帶樂樂回來,我們見麵談。”

何況說:“你想都想不清楚,那我們還有什麼談的?如果你覺得我們兩人之間沒辦法和平解決,那我們法院見。”他斬釘截鐵地掛了電話。

周一早上,何況把何樂直接送到了幼兒園,遠遠看到站在門前的曾小寧,就讓孩子自己跑過來,他轉身走了,再未露麵。

晚上睡覺時,她輕輕地抱著何樂,看著還隻知道開心淘氣的孩子,睡夢中也帶著笑顏,心裏酸澀地想著,這可憐的寶貝,是不是就要沒有爸爸了?

那個周五何況又接走了何樂,曾小寧沒多說什麼,心裏想著讓孩子和爸爸再親近親近吧。

早上去法院前,家裏隻剩下一袋微波爐的爆米花。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