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龍倫薩似乎很討厭女孩的尖叫聲,它的嘴裏吐出冰淩,利箭一般刺向了叫得最淒慘的棕發少女。
米迦勒在半空中擋住了冰淩,冰淩蘊含的力量很強,將他手中的劍震得脫手而出。
獨角龍倫薩微微有些驚訝,它不滿地俯下身,嗅了嗅,聞到了它討厭的教廷的人的氣味。它的嘴裏吐出了冰霧,瞬間就將米迦勒凍結在了巨大的冰塊裏。米迦勒還保持著戰鬥的姿態,臉上的神情清晰可見。
衣露申捂住了嘴,眼中有淚水湧出。她和米迦勒的交情不錯,卻沒想到一次普通的血族探查居然令同伴失去了生命。
獨角龍倫薩從湖中爬到了岸邊的草地上,它吐出的冰淩將一個又一個逃跑的人凍結。它巨大的身軀在湖畔留下深深的痕跡,開辟出新的小路。冰霧從它的鱗片裏透出,將湖畔的地麵凍結。
緋夜並沒有哭泣,心跳聲卻因為憤怒的情感變得越來越快。力量正從黃銅戒指裏湧出,遍布全身。緋夜的雙眼在黑夜裏微微發亮,眼底深處有亮紋隱現。她的喉嚨裏發出古怪悠長的聲音。這是她從小龍那裏學來的簡單的龍語,意思是:停止吧。
獨角龍倫薩停止了追逐四散逃跑的人群,它狐疑地轉過頭看著站在一棵野櫻桃樹下的少女。她黑發黑眼,擁有和自己曾經的主人一樣的發色和眼珠的顏色。獨角龍倫薩狂躁的情緒得到了緩解。它發出低低的聲音回應,那聲音如同海港裏燈塔發出的汽笛的轟鳴。
緋夜不知道該怎麼解讀這複雜的龍語。她欲言又止。
獨角龍倫薩俯視著緋夜,它的心靈回音在緋夜的腦海裏響起,這就如同緋夜和衣露申以及米迦勒的心靈鏈接,讓緋夜和倫薩之間突破了語言的障礙。
“小家夥,你居然會一點兒龍語。你因此得到我的饒恕,你可以活著離開這裏。”獨角龍倫薩金色的眼睛令緋夜怔了怔,小龍的母親莫鴉也有著金色的眼眸。
緋夜回答:“我收養了一隻幼年期的小龍,所以會一點兒龍語。尊貴的倫薩閣下,我們並不想打擾您。我們原本是追蹤血族的蹤跡,血族似乎想把冥神的後裔在今夜變成一個真正的血族。”
獨角龍倫薩發出憤怒的吼叫聲,那聲音令湖中都掀起了巨浪。它金色的眼睛仿佛在燃燒:“你說什麼?那些吸血的小蟲子居然想要把高貴的冥神大人的後裔變成它們的同類?”
緋夜點頭:“我們正是為了阻止血族才來到這裏。尊敬的倫薩閣下……我的朋友卻被您冰凍住了。”低溫並不能瞬間奪走一個人的生命,隻要找到解凍的方法。
獨角龍倫薩嘀咕:“我討厭教廷的人。”獨角龍倫薩吹出柔和的氣流,這股氣流在凍結的冰塊上環繞著,透明的冰塊就這麼化為夜霧,消逝在黑夜的深處。
驚魂未定的少年少女們在原地站著,瑟瑟發抖,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米迦勒睜開碧綠柔和如清晨樹葉的雙眼,他冷冷地注視著獨角龍倫薩。此時此刻,他無比地渴望力量,如果能夠成為聖騎士長,得到教宗賜予的聖物,即使是獨角龍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衣露申跑上前去,握住米迦勒的手:“你……你還好嗎?”她以為要永遠失去這個同伴,卻無比驚喜地再度看到他睜開雙眼的模樣。
米迦勒的微笑比月光還要柔和:“我沒事。”他的視線落在和獨角龍交流的緋夜的身上。因為心靈鏈接的關係,他和衣露申都能聽到緋夜與獨角龍倫薩的對話。
獨角龍倫薩望著星空下寂靜的森林:“我的新主人就在這片森林裏?我一定要阻止可惡的吸血小蟲子們。”
緋夜追問:“冥神的後裔和血族的複活儀式有什麼關係?”
獨角龍倫薩沒有回答,它掉過頭望向了湖的另一邊,露出了戒備的神情。幽怨古老的笛聲從湖的那一邊傳來,在星空下盤旋。獨角龍倫薩身上的鱗片居然在抖動。他居然聽到了冥神的骨笛發出的樂音。
獨角龍倫薩的雙眼變得迷茫,它的瞳孔在月光下變幻著微妙的顏色。如果不是遇到眼前的女孩兒,也許它會毫無反抗地跟著持有冥神骨笛的人離開。但是,如果這一切隻是血族針對冥神後裔以及它的陰謀,它必須做出抉擇。
獨角龍倫薩和緋夜無聲地交流了起來,然後,它龐大的身軀滑入了湖水裏,向著湖的另一邊快速遊去。倫薩龐大的身軀在湖水中漸漸變得纖細了起來,當它到達湖的另一邊的時候,已經變成隻有三米長,手腕粗細的獨角小蛇。那巨大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如今的倫薩甚至稱得上是美麗可愛。
它在草地上蜿蜒遊動,然後來到了吹著冥神骨笛的神秘人的腳邊。那是一個全身都裹在黑色鬥篷裏的怪人。他的臉也被帽子遮蓋,氤氳著灰色的霧氣。
獨角龍倫薩和緋夜分享了心靈鏈接,令緋夜得以通過倫薩的視線看到這一切。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裹著黑色鬥篷的神秘人似曾相識。似乎命運曾經將她和他連接在一起。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血族的複活儀式暗中進行著,冥神的後裔卻杳無音訊。
CHAPTER 12 百年驚夢
全神貫注吹著骨笛,不斷催眠著獨角龍的神秘人走過濕漉漉的草地。他並不在意湖那邊那些僥幸存活的普通人。雖然不清楚湖對麵的情況,但是那些普通人不過是他用來驚醒獨角龍倫薩的工具。現在,他把所有的魔力都用來吹響冥神的骨笛。
冥神的骨笛原本隻能被冥神的後裔吹響。五十年前,在佛羅倫薩的一次拍賣會上,神秘人見到了這枚小小的骨笛。修長潔白的笛身有著七個圓孔,鑲著秘銀的笛口似乎有若隱若現的煙霧。冥神的骨笛被人封印了,在普通人的眼底,它隻是具有一點兒曆史價值的藝術品。
神秘人毫不猶豫地拍下了骨笛,然後用數十年的時間找到了使用骨笛的辦法。同時,他也一直在鍥而不舍地尋找著冥神後裔和他的坐騎的線索。雖然無法發揮骨笛全部的力量,卻也勉強能夠催眠冥神的坐騎,更重要的是,他依靠骨笛困住了那個難纏的冥神後裔。誰能想到,一個黑發黑眼的異國少女居然有著冥神的血脈?
變小的獨角龍倫薩溫順地跟在神秘人的腳邊,它在悠長古樸的樂音裏輕晃,仿佛處於波濤那溫柔的浪尖。
與此同時,湖的另一邊,衣露申和米迦勒在七棵樹之間布置下了一個簡單的魔法陣,用以藏住聲響和氣味。她將來湖邊尋找許願精靈的普通人聚集在一起。她告訴他們,黑夜裏穿過森林很可能會被在附近遊蕩的血族襲擊殺死。這些人要想活下去,隻能一直待在魔法陣裏,等到黎明到來,陽光再次照耀著大地,他們才能啟程回到村莊。
一個分外美麗的金發女孩兒忍不住哀求米迦勒:“你難道不能和我們一起嗎?那條獨角龍很可怕,你還說森林裏遊蕩著血族,要是我們被發現……”
米迦勒溫和而堅定地拒絕:“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記住,不能離開這七棵樹環繞起來的位置。”
衣露申警告幸存者們:“這段時間,你們不要在日落後離開屋子。森林裏沒有許願精靈。”她從未見過精靈,這些可愛的小生靈似乎不再出現了。她的老師曾經說過,精靈們在一百年前乘坐永恒之舟離開了這個世界。
緋夜站在一棵野櫻桃樹下,看著月光下藍綠色的湖水。她的腦海裏卻是一幅幅獨角龍倫薩傳來的畫麵。森林的空地上有著一個隱匿的魔法傳送陣,它們就像是一堆長滿了青苔的石柱。
月光在石柱上流淌著,勾勒出奇異美麗的線條。隨著神秘人的靠近,石柱上的月光更加濃鬱。
神秘人手中的骨笛上流瀉出灰色的光,兩根最大的石柱的頂部,灰色的光宛如閃電一般延伸、彎曲,緊接著形成了一個怪異的拱門。石柱間的景色模糊了起來,漸漸變成了另一番情景。
暗紅色的山穀裏,古堡矗立在那裏,優雅而熱鬧。它不再荒廢陳舊,似乎有人細心地打理過。噴泉池裏水波蕩漾,吹笛少女的雕像潔白柔和。
緋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和同伴們不過是離開了一會兒,古堡裏所有的青苔和雜草竟然都消失不見了,連古堡殘破的牆壁也被修整一新。
神秘人帶著獨角龍倫薩穿過了拱門,他們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石柱間的灰色閃電消失了。月夜下的石柱群再度陷入沉睡。
緋夜一行沿著湖畔疾馳,他們的目標是石柱群。那裏一定有某種奇妙的魔法在運行。
不知名的野花散發著馥鬱的香氣,石柱群附近沒有一絲蟲鳴聲。魔力者們無法找到啟動石柱群隱藏魔法的方法。
衣露申問緋夜:“如果不能進入,我們是不是需要原路返回古堡?”
緋夜遲疑片刻,輕輕搖頭:“我覺得神秘人和獨角龍去的古堡似乎不是我們之前待過的古堡。至少在時間上是不同的。”
米迦勒敏銳地察覺到了緋夜的意思:“時間上不同?”
緋夜緩緩點頭:“我們待過的古堡荒廢了百年,而我聽過獨角龍倫薩看到的古堡非常完整,就好像那一百年的時光消失了。”她能夠通過星之密室的神秘坐標來到1969年,那麼也許石柱群的魔法是令通過的人前往百年以前。
那個冥神的後裔的那滴血指出了古堡的位置,緋夜一行卻一無所獲,甚至等來的是巨狼的圍獵。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浮出水麵:冥神的後裔就在古堡裏,不過是在一百年前的古堡裏。
衣露申皺眉打量著石柱群:“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激發石柱群裏隱藏的魔法。”
緋夜怔怔看著矗立在那裏的最大的兩根石柱,她能感覺到身體裏有力量的潮汛被激發。似乎在石柱的背後,有著非常親密的人正在等待著她。走了過去,手指拂過石柱上青苔間裸露出的奇妙紋路。
米迦勒發現緋夜戴著的黃銅戒指亮了起來,就像一顆星綴在她白皙的手指上。一股力量從戒指裏擁了出來,兩根石柱的頂端,灰色的閃電再度連接在一起。
衣露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緋夜也很迷惘:“也許是陰性的魔法力量才能激發石柱裏的魔法陣,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石柱後,暗紅山穀裏的古堡靜謐安祥,半空中的月亮極亮,似乎要墜入山穀裏。
魔力者們走在平整的道路上,月光如輕紗般披在他們的身上,道路兩旁的草叢裏有紡織娘在歌唱。野薔薇花在夜風裏搖曳著,向著星空生長。
走進古堡,緋夜才發現古堡裏有人,不僅如此,似乎還很熱鬧。古堡前的廣場裏挺著十多輛馬車。拉車的駿馬都經過精心的打理,皮毛光滑如緞。有的馬車金碧輝煌,有的馬車看似低調,卻烙印著一些古老家族的徽記。
優雅低調的年輕管家正站在古堡前恭迎賓客,年輕漂亮的侍女端著精美的銀盤走過旋轉長廊。緋夜看著雕花的橡木門,腦海裏卻是黃昏時看到的荒廢古堡那腐朽的木門。
米迦勒看到其中一輛馬車的徽章,露出驚訝的神情,“那是我們梅迪契家族的徽記。”難道馬車裏坐著的人會是他的曾祖父?家族昔日的榮光已經消散在曆史的風中。帶有鷹和王冠的家族徽章,他隨時帶在身上,因為如果他把徽章放進他那狹小的屋子裏,某次任務中如果他不幸死去,沒人會記得讓徽章和他一起下葬。
緋夜拍了拍米迦勒的肩:“那麼,把我們帶進古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米迦勒碧綠色的眼底有著一絲期待和激動:“我試試。”
米迦勒朝著馬車走去,不一會兒,他和一個少年一同走了過來。米迦勒的臉和他的徽章就是最好的證明。那個百年前梅迪契家族的少年和米迦勒有七分相似。同樣的銀發碧眼,同樣的俊美。
米迦勒向貴族少年吉安介紹自己的朋友。緋夜根本不知道意大利貴族的禮儀,因此隻能微笑著點頭示意。
貴族少年吉安的注意力一直在米迦勒的身上,他最初甚至懷疑米迦勒是父親在外的私生子,卻在米迦勒出示家族徽章後變得友善起來。隻有梅迪契家族正統的繼承人才會擁有這樣的徽章。它代表著古老的傳承,是家族榮光的紀念。
魔力者們跟著吉安走進了古堡的大門,彬彬有禮的年輕管家並沒有任何疑問,緋夜卻覺得管家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背上,冰冷卻又熾熱。
緋夜已經沒有精力在意,她覺得不舒服,仿佛身體和靈魂都變得空虛和模糊了起來。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一切,專注地落在了古堡地下室的鐵門上。就在鐵門的背後,藏著她來到這裏的答案。
她即將見到命運裏極其重要的存在。那是冰,是火,是夏夜輕柔的一絲風,是心底最溫柔的渴望與期待。
時光有時會帶走你最重要的人,有時卻會讓你們在另一片星空下再度相遇。
下期預告:
1969年的意大利暗月小鎮附近,在綠鑽湖底沉睡千年的冥神坐騎獨角龍已經蘇醒,冥神的骨笛出現在神秘人的手中,將魔力者一同帶往古堡。亡靈法師埃利法斯針對魔力者和梵蒂岡騎士米迦勒的陰謀逐步展現。在2014年的老宅落入了亡靈法師埃利法斯的手中,他想要奪走緋夜的亡靈書,得到阿努比斯契約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