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就不妨試一試對碧果的《靜物》進行一次解讀。
碧果是一位超現實主義詩人,超現實主義所追求的,是超越現實生活與藝術經驗的常規之上,著力於從人的深層心理活動去表現客觀事物的真相。
碧果這首詩的“怪”,其實,並沒有別的怪,並沒有我們不認識的古字、不懂的方言或離奇的語法,它的語詞句法都是很平常的。它的“怪”隻是由於它采取了一個“怪”的形式。這是一種什麼形式呢?它的形式似乎有“意象”性,給我們的一種直接感受就是,它像是一個樂曲的樂譜。那麼,作為“樂譜”來看,它的第一句,很明顯的是一聲自由而隨意的獨唱:“黑的是蕩在麵前的被閹割了的”。接著,下麵的一句,是對前一句的重複,那它顯然就是一個高亢的和聲:“黑的是蕩在麵前的被閹割了的。”
在這一唱一和的兩個聲音之後,接著是一聲“是的”和八十個“黑的黑的黑的黑的……”這開頭的“是的”,是一聲“領唱”;而後麵那八十個“黑的”(碧果說他根本不知道是八十個,那意思就是說這八十個隻是象征符號,它可以是八百個八千個八萬個或八十萬個八百萬個)都無非是象征一大片群聲合唱的聲音。
在八十個“黑的”之後,另一個占住一行位置的“黑的”,則顯得是在一大片群聲合唱之後,用長鐃大鼓敲擊中唱出的一個最強音“黑的”(!)這一聲“黑的”,一方麵是抑止群聲合唱的聲音,一方麵也是表示對群聲合唱的肯定(意味著一聲總結。)
而這首詩在表現“黑的”之後,對“白的”的表現,完全是與前麵一模一樣的同一形式。它示意我們,隻要那第一聲獨唱唱了什麼,那隨後而來的高亢的和聲,以及領唱和群聲合唱,都會是同一模式。而在與“黑的”完全對立的“白的”也被肯定了以後,上麵的兩段群聲合唱都同樣地嘎然而止。——由此可以意會到:隻有那獨唱的聲音,才是對一切和聲、領唱、合唱起權威統率作用的聲音。這是詩的深層內涵所透露的本質的真實信息:凡是獨唱所肯定了的“黑的”,群聲合唱中就隻能是千腔一調的“黑的”;凡是獨唱所肯定了的“白的”,群聲合唱中也隻能千腔一調地跟著唱“白的”。這“黑的”與“白的”一板一眼都完全對立的模式,在獨唱的權威統率下是絲毫也不能鬆動不能改變的鐵律。
可是,在“黑的”和“白的”兩大段程式一模一樣的死死板板的合奏沉寂下去以後,這時,兩聲變奏開始了:
黑的也許就是白的。白的也是被閹割了的白的
白的也許就是黑的。黑的也是被閹割了的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