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靈魂滑翔著(2 / 3)

附:特朗斯特羅姆給美國詩人布萊爾的四封信

譯者前記:以下書信摘譯自2011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與美國詩人羅伯特?布萊爾(RobertBly)的通信集《航空信》(Airmail)瑞典文版,瑞典阿爾伯特?博涅什出版社(Albert Bonniers Forlag)2001年版,書中收錄兩位詩人1964至1990年間的往來信件三百多封。1990年年底特朗斯特羅姆因中風而致半身不遂,不能寫作,兩人通信被迫中斷。

特朗斯特羅姆致布萊爾親愛的朋友:

因為你是我的經紀人,有關你擁有的所有那些雜誌,我必須得到一些說明指點。我看過的那些文弱的雅士雜誌,非常喜歡,很願意讓我自己埋葬在這些雜誌裏。是啊,在我們這個窮國,要是我們僅僅有其中一種雜誌就很不錯了!這種熱情可以從下麵這句話中看出來——出自迪帕爾瑪先生——“我要把《杜尼斯》第三期做成一種新雜誌,而不僅僅是又一本當代詩歌和翻譯的集子”。

這種熱情是真實的,是美好的,不是出版行業大多數人擺出的那種常見的令人厭倦的商人態度。他寫的另外一件事,讓我有點緊張:“你要說的關於特朗斯特羅姆的那些話讓我很感興趣。”你到底寫了什麼?你想讓人對我感興趣嗎?等我把《場地》拿到手的時候,我想看到此類風格的履曆說明:

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是一個六十七歲的某主義縫紉機修理工,混雜拉普人和猶太人血統的吉魯納人,現在他是挪威的政治難民。

或者

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十四歲,已寫了三部長篇小說,但在瑞典他更是作為作曲家而知名。他的室內歌劇“靜靜的頓河”,根據肖洛霍夫的長篇小說改編,很快將在德國巴登一巴登上演。

或者

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最近死於墨西哥。他還以化名貝?特拉文出版過長篇小說。

在多年失去音訊之後,萊伊夫?舍拜裏耶給我來了封信,告訴我他現在為一家名叫《多石的小溪》雜誌工作。從一個廣告小冊子裏引用的一些批評家的評語,我才明白這是迄今為止世界上印出過的最好的雜誌。你的“郊區”翻譯得非常出色到位。最後一句顯然不是引用1611年的《聖經》(在我耳裏這句聽起來更像是新澤西州某個黑手黨大老的話),但這句譯得好。幾乎是半夜了。那就祝你晚安!

托馬斯

1970年2月4日

之二

親愛的羅伯特:

我對突然冒出來的這種特朗斯特羅姆熱有點感到吃驚。這幾天我收到我的拉脫維亞譯者的一封很友好的來信。這封信肯定被很多審查官看過,但還是過了關……而今天早上來了《場地》(是空郵——前麵寄來的在薩嘎索海上丟失了)。最近還有個批評家在《每日新聞》上寫了篇讚美我的文章,也毫無來由——我第一個想法是“上帝,我肯定出版了一本新書!”這種份量的名聲,我怕我還消受不起,但是我要再讀一遍你的序言,做些必要的冷靜的評論……也就是說,我生於1931年,而不是1930年(我還年輕啊!——生活從四十歲才開始,我還不到呢)。我對你那句“有人最近寄給我一份剪報,它重新講述了一個年輕人的遭遇”等等有點懷疑……我要看看那份剪報!這種誇張吹牛登在《場地》裏還馬馬虎虎,但是在“七十年代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書的前言裏,那是不行的。實際上我隻是在一份警察報告裏讀到這件事,而且不是“最近”(而是五年前)。也許用《六十年代》的尺度來衡量算是“最近”(你這本妙不可言的雜誌下期什麼時候出來?)。在前言的新加部分——你信中寄來的這個部分——你必須改掉“特朗斯特羅姆的養父差不多同時去世了”。那不是我的養父,而是我的姨夫。我的生父還活著,他要是看到會感到受傷害(我父母在我三歲時離異,但我父親還是遠遠地關注我的成長,我想這本書出版之後我會給他寄一本)。有關那件日本盔甲,我不知道在博物館裏那件盔甲旁邊是否有那個日本人本身的模型。我以為我不過是想象著他站在那裏。有關校對就寫到這裏。

人們有關我的詩歌所寫的種種,都沒有像你的火車站隱喻那樣讓我高興——這隱喻本身就很美,是一首詩,而我隻能希望,它不僅是隱喻而且還是真實的。對你的克隆克文章裏的這種類型的特點,我總是非常欣賞。

問題是火車站眼下是空的,火車晚點了,憤怒的乘客攻擊了站長。所以我趕緊將我的許可證交給了那首老的“巴拉基列夫詩作”。某些細節,“而那犁是正要離開地麵的一隻鳥”,比我的原文要好多了。原文是“一隻墜地的鳥”。所以,請用你的版本。而“船員們從下麵上來”讓人懷疑,因為在前麵一段裏,“冰封了,燈滅了,人們在甲板上”。所以,船員已經在上麵了。原文的意思是“船員們上前”,指他們朝他的方向走來。從整體來看,英語翻譯不錯——對了,我已經讀了所有詩行,如果你丟掉了幾段,那就不會是重要的段落。

近幾個星期我一直非常忙,到大森林裏的一家機構對CP傷害的孩子做檢查並且個別談話。這是我目前這份工作最有意思的部分,本身有前衛科學的特色,和病人的接觸也讓我非常受益。每個病例我們都要寫長篇報告,嚐試對他或她特別的腦部情況做出圖繪式描述。那是一個很好的醫療機構,非常友好,甚至允許病人之間的性關係。他們都很高興到這個機構去——有些人或多或少是由父母安排躲藏在那裏,從很多方麵來看是與世隔離。現代的都市文明倒不如那老式的鄉村社會那麼寬容。斯派羅?阿格鈕讓我有些擔憂。

祝好!

托馬斯

1970年2月27日於維斯特羅斯

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