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正中被說中了心事,正想掩蓋一下尷尬。突然,一陣陣尖厲的破空聲從頭頂呼嘯飛過,李子傑一個激靈,轉頭對醫護所方向大喊道:“防炮!防炮!”緊接著炮彈的爆炸聲四起,中山陵籠罩在炮火煙塵之中。
李子傑的連隊很快進入了陣地,卞正中接過伍祥彪遞過來的望遠鏡,朝日軍攻擊方向望去,不由一陣心驚。日軍進攻部隊起碼有一個大隊的兵力,按照標準的三三製進攻套路,在炮兵的掩護下開始衝鋒,激烈的槍炮聲和呼喊聲在群山中響成了一片。
戰鬥到了中午,李子傑已經打退了日軍三次進攻,但連隊減員嚴重,能踹氣的不到三十人。乘著日軍進攻間隙,卞正中拉過李子傑,說道:“李連長,中山陵並不是戰略要點,你部已經完成了阻擊任務,我建議你帶隊趕緊撤到天堡城主坑道,犧牲在這裏沒有意義!”
李子傑看上去沒有一絲焦慮,他望著戰壕裏疲憊的士兵,神態輕鬆地說道:“我請副參謀長幫我一個忙,請您務必答應!”卞正中迷惑地點點頭,李子傑繼續說道:“幫我把這些還能動彈的兄弟帶到天堡城主坑道,向秦團長複命,並替我衷心感謝他,給了我這份天大的厚禮!”
卞正中大概明白了他想幹什麼,著急地罵道:“你是黃埔出身,應該知道戰爭中有進有退的道理,國家培養出你們這些精英不容易,折損在這裏是對國家的不負責任呀!再說有什麼厚禮能比性命還重要呢?!”
李子傑回頭凝望著不遠處山頭上的中山陵墓室,墓室的匾額上刻著幾個雄渾大字“民族、民權、民生”。他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意,說道:“我為三民主義投身黃埔,是中山先生的忠實追隨者,曾發誓為了我的理想不惜獻出生命!副參謀長您說,如果我能埋在中山先生腳下,世上還有比這更厚重的禮物嗎!?”說罷仰天長笑,笑聲中充滿了無限的快意……
救護所裏還有二十幾個的重傷員,伍祥彪給每人發了一枚手榴彈,然後和卞正中等人帶著醫生護士,還有十幾個幸存的士兵向西撤去。走出很遠,卞正中還能看見李子傑和幾個輕傷的士兵正在戰壕裏輕鬆愜意地抽煙聊天,仿佛不是在等待死亡,而是在準備踏上回家的歸途。
在卞正中生活的現代世界裏,利益和貪欲充斥著每個角落。信仰早已淪喪,人們打出信仰的道具,追求的不過是金錢和權勢。這個時代的李子傑,竟能有如此忠貞不渝的追求和信仰!也許他能埋在中山先生腳下,永世追隨他的偶像,確實是他人生最理想的歸宿。
經過了這麼多次血與火的洗禮,卞正中已經習慣了生死訣別,內心變得堅硬冰冷。一列隊伍肅然立正,向著中山陵,還有陵寢腳下的誓死追隨者們,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