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在清晨的薄霧中,小船靠近了下關碼頭。南京城的炮火晝夜不息,四處火光衝天,籠罩在一片火紅的血色之中。卞正中鑽出船艙,站立在船頭,他眺望著這座他最愛的城市,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自己在前世所做的那首《滿江紅》頓時湧上心頭,不禁吟誦道:“十年金陵風和雨,千裏江寧血與沙。英雄夢,一腔青春血,倚天灑!……”
話音未落,“嘟嘟……嘟嘟”,江岸邊突然冒出一串串火舌,如飛蝗般的子彈劃著火紅的彈道直飛過來。就在槍聲突然響起同時,老球一個虎撲,把卞正中死死壓在甲板上。破臉也猛地趴下,掏出手電筒趕緊向江岸發出信號。伍祥彪趴在甲板上,仍用他標準的黃岡話罵道:“個婊子樣的老卞,你這個苕窮酸貨,這個時候還裝b作詩!差點都被你狗日的害死了!”
金陵兵工廠生產的二四式重機槍,有效射程1000m,7.92 mm口徑的子彈打在小船各處,像錘子砸上一樣,發出駭人的“嗵嗵”聲響,頃刻間在船體上砸出好幾個大洞。卞正中正在詩意大發之時,突然被這一頓機槍子彈打得屁滾尿流,詩意頓時煙消雲散,被老球狠狠按在地上,四仰八叉狼狽不堪。他自知理虧,狠狠瞪了伍祥彪一眼,卻隻能老老實實受了他的臭罵。
江岸的機槍響了一陣停了下來,小船接近岸邊時已是像篩子一樣。卞正中狼狽地爬起來掩蓋著尷尬,罵道:“媽的,電視裏全他媽是騙人的,中了幾發重機槍彈還能交黨費,全他媽是扯淡!”老球湊過臉來,一臉迷惑問道:“連長,你怎麼總有那麼多新鮮奇怪的玩意呢?什麼是電視呀?誰交黨費?”卞正中沒好氣地罵道:“狗日的老球,你他媽真是個“十萬個為什麼”。哪有那麼多廢話,趕緊準備上岸和友軍接洽,再來上一梭子,我們就得全部給閻王交黨費去了!”
老球一臉忿忿,跟著破臉下船去了。衛戍司令部的文件果然好使,幾個人順利通過審查,進了挹江門。此時的挹江門沒有現代重修後的高大,隻是一個普通的青磚城樓,一個主門和兩個側門都用沙袋封死,留了一個小缺口供人出入。挹江門內工事嚴整,鐵絲網密布,幾個重機槍陣地布置在城門內的兩側,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中山北路方向。在機槍工事後方,居然還部署了六門82毫米迫擊炮。這裏是督戰隊兼預備隊宋希濂36師的防區,這些布防工事之所以對著城門內側,是專門對付敢於違令後退的國軍部隊的。
卞正中看著這嚴密的布防,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按照南京保衛戰曆史上的進程,這裏將是撤退國軍的噩夢。36師作為督戰隊和預備隊,沒有參加城防作戰,城破時由於36師沒有接到撤退命令,幾萬潰兵擁擠進入挹江門這道狹窄的缺口,還受到36師的開槍阻擋,死傷無計其數,教導總隊一旅二團上校團長謝承瑞上校就是在這裏被潰兵活活踩死的。最終宋希濂因組織撤退不力,成為替罪羊被撤職查辦。卞正中內心思索著,終於打定主意,問清楚36師師部地址,直奔而去。
36師師部位於下關電廠內的一座民國小樓內,現代的卞正中有一個大哥型的客戶就在下關電廠,他曾經常來這裏蹭飯,還專門參觀過這棟小樓,因此對這裏十分的熟悉親切。值班的軍官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校,帶著一副圓框黑邊眼鏡,眼鏡後藏著一股老吏的狡黠。卞正中恭敬地遞上證件和衛戍司令部的文件,說道:“這位長官,我有要事要馬上見宋長官,請幫我通報一下。”中校軍官半拉下眼鏡,眯著眼瞟了一下證件,一副很為難的模樣說道:“兄弟,你這不是為難我嗎?現在還不到6點,宋長官昨晚忙了一夜,剛剛休息。再說你並沒有什麼公務文書,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說見就要見,你讓宋長官還怎麼專心辦理軍務呀?”
對這一套卞正中自然不陌生,他向伍祥彪等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馬上很知趣地走開了。接著卞正中摸出一把大洋,臉上帶著媚笑,右手熱情地握住中校的一隻手,左手很自然輕鬆地把大洋塞進了他的口袋。一邊說道:“宋長官是軍中英傑,一直是我仰慕的對象,您跟隨長官多年,必定深得長官信任,此時打擾長官確實不敬,但小弟確實有重要軍務,請您務必通融一下,拜托您了!”
中校門房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對卞正中塞大洋的左手並不阻攔,但仍帶著一絲為難說道:“難得你這個小兄弟懂事,隻是宋長官最近心緒不佳,我擔心長官一句不見就把你打發了呀。”卞正中略一沉吟,說道:“小弟必不會讓您為難,隻需您跟長官通報一句話,他必定馬上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