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沒有大亮,在黎明前的密林晨霧中,卞正中時而隱蔽,躲開小股日軍,時而選定方向快步疾行,終於接近了槍聲密集處。
幾十個日軍團團圍住一處樹林裏的低窪淺坑,步槍、機槍的火力打得淺坑附近的雜草亂飛。一名國軍機槍手歪倒在淺坑邊上,鋼盔和腦袋都被打得粉碎,紅白的鮮血和腦漿混在一起,灑在身邊的幾株枯草上,一滴滴慢慢滴落,滲入幹涸的土地。其他六、七個國軍士兵環繞守衛著淺坑的邊緣,拚死射擊,做著最後的抵抗。
在樹林低窪的淺坑裏,十幾個漏出旗袍下擺的國軍護士慌亂地擠在一起,腳上的高跟鞋早已沒有了蹤影。她們或蹲或趴,有的三三兩兩抱在一起顫抖著,有的胡亂鑽進草堆裏,亂成一團,不時傳出一陣陣絕望的啼哭聲。
兩具日軍的擲彈筒調試好了方位,隨著“彭”“嘭”兩聲悶響,低窪處猛地騰起兩處炮火,幾名國軍士兵被爆炸直接拋飛起來,然後重重跌落在地上,慘叫翻滾幾下後沒有了動靜。另一處的兩個護士被飛速的彈片擊中,鮮血飛濺,發出淒厲的哀嚎。日軍擲彈筒兵準備再次填彈,日軍機槍手和步兵都貓腰端起了槍,隻等炮彈再次炸響,就將發起最後的衝鋒。
卞正中隱蔽在日軍擲彈筒後的一片雜草叢中,擲彈筒兵正要再次把炮彈填入炮膛,卞正中抓出兩枚手雷,拉開引信狠狠拋了過去。不等手雷爆炸,又是兩顆手雷向日軍機槍手方向飛了過去。
“彭”“彭”!爆炸聲剛剛響起,卞正中借著騰起煙幕的掩護,一個跨步衝出,向煙幕中猛衝過去。他手指扣住衝鋒槍扳機不放,也不管準頭,隻管把滿夾的子彈向日軍傾瀉而去。日軍反應很快,三八式步槍子彈朝卞正中鋪麵而來,卞正中甚至能聽到子彈帶著破空的聲音,在身體四周“嗖”“嗖”而過。反正已經豁出去了,卞正中也不躲避,拿出吃奶的力氣撒開腳狂奔,越過倒斃的幾個日軍擲彈筒兵,居然衝到了低窪淺坑的邊緣。在急速奔跑中,他雙腳向後猛地一登,縱身一躍,準備直接撲進淺坑裏。
然而就在躍起的一刻,噗噗幾聲,幾顆三八步槍子彈同時擊中了他的身體,卞正中感覺自己像是被鐵棍狠狠砸了幾下,肩膀像是被穿透了,手臂像是被狠咬了一口,還有褲襠的蛋蛋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卞正中一聲慘叫,一頭栽進了淺坑裏。
經過短暫的昏厥後,卞正中發現自己的頭被玉墨抱在懷裏,玉墨的表情很慌亂,正緊張和關切地搖晃著自己,焦急地喊道:“長官!長官!你快醒醒,你怎麼這麼傻,何苦來送死呢?!”眼角處的淚花閃爍著,幾滴晶瑩的淚珠滴落下來,落在卞正中幹裂的嘴唇上。
淚滴像肌膚一樣溫暖,微帶著鹹澀,像一絲甘泉注入了卞正中的心田。卞正中猛地清醒過來,他想爬起來,全身卻像被抽空了一樣,一絲力氣都沒有。四周的槍聲更加密集,“萬歲、萬歲!”鬼子發出了衝鋒前的呐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