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包含美德
自我信賴包含著所有美德。學者應當是自由的——自由並且勇敢。甚至在給自由下定義時也表現出他的自由:“一無障礙,除非是他自身造成的束縛”。他必須勇敢,因為學者的職能要求他把恐懼這東西置於腦後。恐懼永遠是由無知愚昧而來。假如他在危險時保持鎮靜,僅僅是由於自以為能像婦孺一樣受到保護,那便是可恥的。
如果他為了求得心靈平靜,有意回避政治或令人煩惱的問題,像駝鳥一樣埋頭花叢,苟且地進行科學實驗或寫詩作賦,那也如同一個膽小的孩子,靠吹口哨來鼓舞自己。危險總是越躲越險,恐懼也是越怕越厲害。此時他應該麵對危險,像個男子漢。他應當迎難而進,探查性質,檢索來源,以便了解這頭大獅子原有的幼小形象。而這並非十分遙遠的事實。繼而,他會發現自己完全了解了它的性質與程度,並以兩手環抱,測量出它的尺碼。從此他便可以藐視它,從它身旁揚長而過。一個人如果能看穿這世界的虛飾外表,他就能擁有世界。你所耳聞目睹的種種蒙昧、陋習與蔓延不絕的錯誤,皆因人們的容忍,以及你的縱容。一旦你把它看成是謊言,這就已經給了它致命的打擊。
確實,我們都很膽小怯懦,而且缺乏信心。有種聰明又刻薄的說法,它聲稱我們入世過遲,早已無事可做世上的一切已經定型。當初在上帝手中,這世界是柔軟易塑的。現在和將來亦是如此,可以任由我們改造。其實,愚昧與罪惡絲毫改變不了這個堅硬無比的世界,隻是盡力逢迎適應它而已。然而,人的內心聖潔的成份愈多,世界就愈容易為其所軟化,並且讓人在它身上打下烙印,或改變它的形狀。這並非由於此人偉大非凡,而是因為他是個能夠改變別人的觀念的人。
主宰世界的人是那些把自然和藝術統統染上自己思想色彩的人。他們從容不迫,以其愉快而平靜的處事態度令眾人信服,並承認他們的作為是大家久已盼望、終於成功的好事,值得邀請所有民族共同分享。偉人造就了偉業。無論麥克唐納坐在何處,人們總以他的位置作為首席。李耐使得植物學成為最具吸引力的學科之一,並從農夫與采藥女手中接過了這門技藝。戴維之於化學,居維爾之於生物化石,也是如此。一個人如果在某一天內懷抱偉大目標工作,那麼這一天便是為他而設的。眾人的評價時有紛紜,但每遇到一位擁有真理的天才。大家則會眾口一辭,蜂擁而至,就像大西洋的波浪,層層相伴,追隨著月亮的軌跡。
為什麼要求大家依賴自己?其中的理由非常深邃,難以輕易地闡明。但可能實現前麵提到的“一切人都是一個人”的理論中。人是被誤解了,他損害了自己。他幾乎已失掉那種引導他恢複天賦權利的智慧之光。如今的人變得無足輕重。過去和現在,人都賤若蟲豸蟻卵,他們被稱作是“芸芸眾生”或“放牧的羊群”。一百年、一千年之中,隻出現過一、兩個還算像樣的人。就是說,隻有個把接近於完整的人。其餘的全都處在幼稚原始狀態,從一個英雄或詩人身上便可看到他們所有的影子。的確,他們情願身居末位。顯出自己的蒙昧稚氣,以便認那個高大的人盡量伸展,致於完善。那些可憐的部落小民與普通黨徒,為了酋長或黨魁的榮耀而歡呼雀躍。這正證明他們本身天性裏的要求多麼悲壯而令人歎息的證明啊!貧賤的民眾在政治上、社會上甘拜下風,卻為自己寬宏的道德心理取得了某種補償。他們寧願像蒼蠅一樣被大人物隨手拂去,好讓那偉人去發展人類共同的天性,而這種天性正是所有人殷切盼望加以發揚光大的。他們在偉人的光輝裏溫暖自己,覺得這溫暖來自他們本身。他們從飽受踐踏的身上卸下人的尊嚴,將它披到偉人的肩上。為了能讓那偉人的心髒獲得新血並重新跳蕩,為了讓他的筋骨獲得力量去繼續征戰,他們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偉人為我們活著,我們則活在他的生命裏。
這樣的民眾自然要去尋求金錢或權勢。他們要權勢。因為權勢就是金錢,即所謂的“官職戰利品”。為什麼不要?他們雄心勃勃,連睡夢裏也夢見最高的權勢。喚醒他們,他們將會放棄這種偽善,奔向真實,並把政府留給那些文書與寫字台。這場革命隻有通過文化觀念的逐漸培養才能達到。世上一切偉大光輝事業,都比不上人的教育。這裏在座的都是教育的可造之才。與曆史上所有的王國相比,一個人的私生活更像是個莊嚴的君主政體。它對於敵人來說是可畏的,對於朋友卻甜蜜安靜。因為按照正確的觀點,一個人身上即包含了所有人的特殊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