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先還懷疑店小二說得不是自己的秋哥哥,可是越往後聽,越覺果是自己的秋哥哥,越聽心越下沉,暗道:“秋哥哥又哪來的那些金子?他一擲萬金,奪了花魁,莫不是心裏已然沒了我,變了心不成?”傷心欲絕,但當著店小二的麵,卻還不能顯露出來,強忍著傷心,聽店小二把話說完,並從他的話裏聽出楚天秋的住處,隨即將他打發走了。
蘇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裏又悲又苦,又想道:“秋哥哥在離家的前一夜,在月下曾與我海誓山盟,不會現在就變了心的。想必店小二一定弄錯了,此楚天秋當不是彼楚天秋。何況我已從店小二嘴裏知道此楚天秋的住處地址,我何不去暗中看看,倒底是不是同一人。”打定主意,心裏還覺暢快了一些,當下便悄悄出了客棧,徑向店小二所說的那家客棧尋去。
店小二曾說此楚天秋住在城外一家叫喜臨門的客棧裏,並按著所說路徑,出了城門,果又走出不多遠,便見到了那家喜臨門客棧。
到了客棧門前,蘇卿反而又躊躇不前了,心裏暗道:“我該不該進去?若裏麵真得是秋哥哥又該如何?”
此時已入半夜,一輪半圓明月斜掛在東方天際,碧空雲淨,疏星點點,與城中燈火呼應成彰,壯麗無儔。
蘇卿在客棧門外徘徊了好一會兒,終於拿定主意,暗道:“我偷偷進去看看,若那人並非我的秋哥哥則罷,若真得是秋哥哥,他另有所愛,我便再悄悄退出來,固然他不喜歡我了,隻要我能看到他一眼也就滿足了。”想罷,方要動身,忽見從客棧裏飛出一人來。
那人身形極快,隻在房頂瓦麵上稍稍一頓,便化作一道遁光徑向東北方飛去。
蘇卿乍見那人長身玉立,月光下看來甚是英俊瀟灑,幾乎要脫口而出:“秋哥哥”!後見那人飛走,遁光邪而不正,便知絕非秋哥哥,方知看錯,遂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強收了回去。
目注著那人飛去的方向,蘇卿暗道:“不知此人是何來曆,竟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出來幹什麼?又難道此人便是店小二所說的那個楚天秋?”好奇心起,隨後駕遁悄悄追了下去。
飛不出多遠,便遙見前麵那人正自駕遁疾飛,蘇卿恐給對方發覺,不敢迫得太近,隻遠遠地跟著。又飛出十餘裏,忽見前麵那人按落遁光,向下方斜落下去。蘇卿見狀,遂遠遠地落地,借著地形掩護,悄悄地靠了過去。
走出不遠,前麵現出一片殘垣斷壁,雖荒棄已久,但整個莊園的輪廓還在,從倒梁破瓦中仍能窺出這片莊園之前的輝煌。
蘇卿暗道:“不知那人來這裏做甚?”見這裏偏僻荒涼,越發顯得那人行為詭迷。
這時,忽聽前方不遠處有人曼聲呤道:“‘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乃是《詩經》中一首名曰“靜女”的情詩。
蘇卿小時父親蘇翰青在給楚天秋授課時,曾一旁陪讀,耳濡目染,也學得滿腹經綸。知道此詩的出處,聽後心裏不禁暗道:“原來此人是來此約會情人的,我跟了來豈不太過突唐了。”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這時又聽那人輕聲喃喃自語道:“舜妹,你怎還不快來,可想煞我也!”
蘇卿本以要走,聞聲不由得心中一動,悄然地循聲掩了過去。漫過一片半人深的蒿草地,荒園中突兀地孤立著一座八角涼亭。在亭中正有一人在獨自徘徊。
蘇卿這時離得雖遠,但如水月光下看得甚是真切。見那人年約三十左右,長眉入鬢,目若朗星,身材修碩,風度翩翩。人雖長得英俊,神情中卻透著邪淫之氣。
蘇卿皺眉暗道:“此人絕非善類,我偷偷跟了來,若給他發覺,怕免不了要有一場惡戰。但從此人飛遁上來看,妖法邪功甚高,我怕還不是對手。”隨即加了小心,屏氣凝神地隱在蒿草叢中,大氣都不敢出。
那人在涼亭中不停地徘徊,翹首以盼,嘴裏兀自喃喃自語道:“都已近了子時,舜妹還不見人來,不會又誆我不來了罷?”
忽聽“嗤”地一聲輕笑,從另一頭的草地裏飛出一纖細的人影,如飛鳥投木般躍入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