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征討福建的大軍在攻占了衢州後,朱聿鍵在延平的行在已是風聲鶴唳。
“皇上,該用膳了。”太監王世敏見一早就在禦書房裏歎氣不止的朱聿鍵仍在書案上看書,於是從旁小聲提醒道。
“眼下福建危殆,是何等的讓人心焦!雖金波玉液亦是讓朕難以下咽,還用膳作甚?”
“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奴聞得,那滿酋博洛要想進得福建,須從仙霞關而過。可那關隘憑空生險,一夫當關,可是萬夫莫開!現有那平國公鄭芝龍派重兵給皇上守著,難道皇上還不放心?”王世敏其實也對鄭芝龍不放心,因為有眼線密報鄭芝龍有降清的意圖,他這話也是在試探朱聿鍵的看法。
“唉!去年江陰、嘉定的義師舉事之時,江南遍地皆誌在反清那時朕就欲出兵複我大明江山,可平國公就是推三阻四,使得北伐之事胎死腹中,也讓那我大明不少百姓士民對朝廷失去了信心朕看那平國公是隻圖保全富貴,在抗清大事上全不上心!”提到鄭芝龍,朱聿鍵是一肚子的牢騷。
“皇上聖明!”王世敏說完此話後,走至書房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回到朱聿鍵的身邊小聲道,“老奴亦有同感。年初陛下令黃閣部進軍江西時,那鄭芝龍就在私下說這是無用之舉。後黃閣部在牛頭嶺大破清軍並斬得清將蘇尼達後,遣書讓朝廷派援兵相濟,這鄭芝龍在皇上的嚴旨下方讓鄭彩領著五千人馬做做樣子,數日隻行百裏,全是糊弄皇上。最後導致黃道周兵敗婺源,實實有些可恨!”
“黃道周乃朕的股肱之臣!死於清虜之手,令朕痛惜!”朱聿鍵想起黃道周的死,不免扼腕歎息。
“皇上,老奴有一諫言,可擔心著皇上不愛聽。”王世敏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朱聿鍵將手中的書放於書案上,抬眼對王世敏說道。
“皇上對平國公可要多留個心眼,老奴實實擔心禍生肘腋。”
“你是擔心鄭芝龍暗通清虜?朕看卻也未必。鄭芝龍手下有數十萬兵馬,做著朕的太師,已是位極人臣,降清對他有何好處?”朱聿鍵對王世敏的話有著八分不信。
“也許是老奴多慮,但這福建之地盡在鄭芝龍的掌握之中,萬一起那逆風惡浪,皇上隻怕是走之不脫了!”王世敏說到這裏,朝著朱聿鍵“撲通”一聲跪下,“那鄭芝龍原本就是一個海賊,哪裏會在心裏存有什麼忠義?他和皇上稱雨道晴,話都說不到一塊,怎會在眼下齧血沁骨的力保皇上?”
“那你說當下應該如何處之?”朱聿鍵見王世敏如此說道,隱隱感到王世敏知道些什麼,心中也不由對鄭芝龍產生了幾分警覺。
“老奴以為,皇上宜早早離開延平。現何騰蛟在湖南督師,手下有數十萬人馬,堵胤錫節製的李赤心忠貞營也在湖廣一帶,皇上移駕湖南一可暫避清軍鋒芒,二可脫離鄭家兄弟挾製。如此這般,我大明方有複興之日!老奴望皇上早作決斷!”王世敏說著,對朱聿鍵連叩三頭。
“罷罷罷,那何騰蛟的湖南倒是一個好去處。”朱聿鍵想著眼下湖南還是安全些,移駕那裏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於是對王世敏說道,“你起來吧。你速速安排此事,但於旨意上須處處說得方圓!”
“這個老奴知道。老奴告退。”王世敏說罷起身出了禦書房。
果不出王世敏所料,此時鄭芝龍已在做著降清的準備了。
那鄭芝龍出生在閩南的一個漁村裏,幼習海事,不愛讀書?弛放縱,漸流蕩逸,但生得身強力壯,有得一身功夫。少年時即混跡於船隊上麵,做著那海上貿易之事。至成年時,合著其弟鄭鴻逵、鄭芝豹已是擁有強大船隊和雄厚軍事力量的海上霸主。
但鄭芝龍並不想和清軍抗衡,因為他已接到博洛的書信,那博洛在信中許諾,隻要鄭芝龍能歸順大清,將保奏他為閩粵總督。
想著眼下清軍氣盛,自己雖有強大軍力,但和清軍相抗,卻並無多大勝算,若是降清,則朱聿鍵的朝廷必垮。自己犯不著為一個已是弱不禁風的殘明冒險,隻要能繼續在福建經營,過著保泰持盈的日子,誰做皇上又有何幹?
“彪弟啊,天興府乃皇宮大內所在之地,萬不能失!你覺得如何方能守得長久?”在安海鎮豪邸的鄭芝龍坐在敦仁閣的大廳裏,對隔坐在茶幾另一邊的鄭鴻逵問道。
那鄭鴻逵原名喚作鄭芝彪,乃是鄭芝龍的三弟,現任爵朱聿鍵的定國公,也是一位手握重兵的重臣。
“這天興府幾乎無險可守,愚弟正在為此犯愁。不過,皇上現已移駕往去湖南,我等不必隻想著這一城一地,如何守住福建才是緊要之事。”鄭鴻逵的意思是拒清軍於福建境外才是正道。
“皇上移駕湖南乃是為防著我等兄弟,也是為躲避那清軍鋒芒,如此皇上,我等還保他做甚?不若就投效大清,這樣也可保得富貴。”鄭芝龍的話語雖是透著牢騷,卻也是在試探鄭鴻逵的想法。
“大哥此話差矣!”鄭鴻逵並不認同其兄長的看法,他接著說道,“皇上自登基以來,一直倚仗和重用我等兄弟,現我鄭氏一門均拜厚爵,兄長又柄權太師,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大明還有廣袤疆土,帶甲在百萬之上,清虜豈能輕易滅得我大明?再則愚弟近日聞得,那在紹興城下降清的方國安已被博洛問斬。我等即使降清,也難免受其猜忌,稍一不慎,不定這項上人頭也保不住!我等何苦降清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