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妾身聞得那清軍將至,老爺帳下隻有董毅和張弼所率的萬餘人馬能頂些事兒,而城上多是那百姓,隻怕這金華城守不了許久。”說話者乃朱大典的五夫人遙香。這遙香原是金華城內棲霞樓唱曲的頭牌,年不過二十,雖不能說閉月羞花,卻也是仙姿美貌,有著十分姿色。朱大典遭崇禎革職遣鄉回到金華後,一日到棲霞樓聽曲解悶,為遙香的美色所動,於是花上重金將其納為側室。
“軍國情事,你婦人何須妄談!”朱大典聽了遙香所言,認為不吉,心下已是不悅,於是停下筷子,嗆了遙香一句。
“老爺此話差矣。昔日梁紅玉尚登船擊鼓,大破金兵於黃天蕩而留下千古佳話。賤妾隻不過為老爺和全家老小擔憂,問上幾句,又有何礙?”那遙香也是一個見過世麵的女子,在那場麵上唱曲也是過了一些吃紅喝綠的日子,今日見飯桌上和平常差了很多,本就暗中有氣,現在正好來上一通發泄。
“賤人!”朱大典見遙香說出典故令自己下不得台,不覺怒氣上衝,“你不過是一賣唱之人,竟然抬出古人壓貶老夫,所說盡是口輕舌薄之話,實實可氣!看來這飯菜不要吃了!”說罷,站起身子,拂袖欲走。
“老爺,何須與這賤人相較!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坐在朱大典身邊的大夫人何氏見狀,趕緊起身欲拉住朱大典。這何氏乃官宦人家出身,原本就對這遙香看不過眼,眼下見遙香與老爺頂撞,更是有氣。
“哈哈,我是賤人?”那遙香也是性烈,若是此時不再吱聲,也少去了不少的事情,但遙香此時卻是怒瞪鳳眼,倒豎杏眉,將纖指一伸說道:“我賣唱即為賤人,敢問老爺一句,那梁紅玉原為官妓,她為何人?!”
“爹爹還是與孩兒一起巡城去吧。”朱大典的兒子朱萬化見朱大典顫抖著不能回答,連忙放下碗筷攙扶著朱大典離開了廳堂。
“哼!簡直就是災星!”何氏說罷,也帶著丫鬟離去了。
其餘幾個夫人見此,也紛紛放下碗筷,隨著走去。
“走光了才好呢!”遙香見眾人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心下十分惱怒,於是對著一旁侍立著的貼身丫鬟蓮玉吩咐道,“去找些酒來,本夫人要在此好好地喝上一頓。”
“蓮玉不敢!老爺已吩咐過,從今日起,飯桌上一概不得上酒。”蓮玉見遙香狂悖,心裏已在哆嗦,隻得小聲應道。
“那你就給我快快滾回房去,省的討打!”說罷對仍在廳堂內伺候著的家人朱寶叫道,“老爺說的難道就是聖旨?本夫人想喝杯水酒有何不可?你可快快取得酒來,不然本夫人就將這飯桌掀翻,砸了這個屋子!”
“小的這就去取,還望五夫人不要動怒。”那朱寶進得朱府有些年頭,向被朱大典看作心腹,故而不同於一般的下人。此時朱寶在想,若是容得這遙香這等鬧將下去,於上下裏外均是不好,既是五夫人要喝酒,就是將些酒來與她喝也不是什麼大事,何況那遙香若是喝醉,豈不是更好,免得鬧將得上下不寧。
一會兒工夫,朱寶即取來一壺酒和一隻酒盞至遙香麵前倒滿擺定。那遙香也不吃菜,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而後又叫道:“真正好酒!一盞如何能夠盡興?再給滿上。”
“夫人好酒量!小的給斟上就是。”那朱寶見遙香還是要酒,心裏也是樂意,趕緊又給酒盞倒滿。
轉眼之間,那酒就喝上有半個多時辰,此時的遙香已是雲鬢微散,兩腮滲紅,言語上也是南北飄忽,就是不往那東西裏去。
“五夫人,時辰也是不早。小的想去喚那蓮玉過來,好扶夫人回房歇息。”那伺候半日的朱寶已是筋疲力乏,早已困意上來,見遙香已是酒醉,隻想將這瘟神早早送回房中酣睡,於是對著已趴在桌上的遙香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