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剛剛過去一場雷雨使得彌漫於嘉定城內外的火藥味散去了不少。在北城門的門樓上,侯峒曾和幾個義軍的頭領正在向城外的清軍營寨瞭望並商議著事情,不少義軍士兵則疲憊地靠坐在垛牆之後或休息,或吃著嘉定百姓送來的食物。清軍斷斷續續的炮擊,雖隻是轟塌了少部分城牆,並未對城內造成大的破壞,但人們的心裏還是十分惶恐和緊張。
“清軍昨日到達城下後,隻圍住西門和北門且隻是用紅夷大炮轟擊城牆,就是不見攻城,不知是何緣故?”望著城下清軍生起的一堆堆篝火,鄉兵頭目田述不解地向侯峒曾問道。
“昨日來到西門和北門外的清軍總數不過兩千有餘,這區區人馬如何敢攻我嘉定堅城?他們隻是想將我義師逐出嘉定,故而放東南兩門不圍,行的就是草人嚇鳥之計。”侯峒曾覺得一旦棄城而走,定會被清軍追殺,老幼婦孺皆手不能縛雞,必成拖累,何況能退往何處呢?
侯峒曾正在自下思慮之時,一隊燈籠由遠及近自兵道而來,及近得身前,方看清原來是黃淳耀與其弟黃淵耀等巡城至此。侯峒曾見黃家兄弟到來,遂與眾人迎了上去。
“蘊生公查巡城防,可見到還有漏要之處?”侯峒曾擔心經過一日多的守城勞累,城上的鄉兵會因疲憊而出現紕漏。
“黃某一路巡來,還未見何處有急要處置之事,當下守城兵丁雖是疲乏,但士氣甚高。因西門城牆被清軍大炮轟塌達丈餘,為防清軍從那裏攻城,餘已令人從城外塗莊高員外等處調來轟天炮十餘尊架置於西門城上,東南二門之城牆亦有大炮架置。”黃淳耀辦事可謂細致周全,對守住嘉定打退清軍也是信心滿滿。
“現清軍大隊已陸續達城四周,全數已近萬人,蘊生公可曾知曉?”
“黃某已然知曉此事。”黃淳耀在說此話時從語氣中流露出一絲不安,但隨即就奮聲說道,“嘉定現時實為孤城,守之則萬難久持。但今日士民中傳說,說唐王朱聿鍵已從杭州轉赴福建,在南安伯鄭芝龍和張肯堂黃道周等一般文武大臣的擁戴下,已在建寧監國。那鄭芝龍及其兄弟在福建經營多年,擁有雄兵幾十萬,戰將數千員,艦船數百艘,大炮數百尊。我等若是守住嘉定月餘,與江陰義師遙相呼應,則福建必出北伐之師,屆時萬方相應,必逐那清虜退回至黃龍之地!”
“蘊生公所言甚是。”聽罷黃淳耀的一番話,侯峒曾覺得十分在理,“峒曾聽得人說,那圍城清軍將領為李成棟。那李成棟原流寇出身,在高傑帳下為將,後隨高投明,南都為清所破後反身事虜此人能征慣戰,幾乎未嚐敗績,此番我等守城,萬不可小覷於他。”麵對李成棟,侯峒曾還是有些擔憂。
“豫瞻公無須多慮,那李成棟雖是勇猛,但我守城軍士有萬餘之多,城中百姓簞食壺漿以資我師,加之嘉定各處鄉裏義師達十萬之眾,大明宿將吳誌葵總兵的數千精銳之師近在咫尺,城內糧草豐裕,兵器火藥充足。黃某看據守嘉定月餘應不是太難之事。”
“還是不要大意。”侯峒曾心裏覺得黃淳耀對當前的情形看得有些過於樂觀,“你可令陸文煥策動各鄉義軍從多處對李成棟軍進行襲擾,切斷李軍的糧秣供給,截殺他的小股人馬,以延阻李成棟攻城,並致書吳誌奎將軍派兵救援。若是能拖住李成棟十天半月則大事可成。”
“豫瞻公之計,可謂周全!”黃淳耀聽罷,覺得侯峒曾的考慮還是較自己周到許多,“黃某這就去安排。”
那李成棟雖是圍住嘉定四門,但一連幾日隻是用紅夷大炮轟擊城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有著自己的盤算。首先是李成棟想用迫降的手段使得嘉定士民就範,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大的好處就是避免了自己部下的傷亡,而這些個部下大多數可都是追隨自己多年的兄弟;再則就是已經坐實唐王朱聿鍵在福建被鄭芝龍等人擁立的消息,李成棟早就聞得那鄭芝龍和其弟鄭鴻逵等擁有數十萬精兵強將,若是真的交戰,明清之間鹿死誰手尚不能看得明白,觀望待機也是其用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