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和史德威、周昌仁率三四百眾自督府衝出後,未過幾條街就和殺到的清軍激戰了起來。史德威和周昌仁保著史可法邊戰邊走,力圖殺開一條血路。但那清軍越殺越多,如蟻聚集。正戰之間,一清將殺至麵前,高呼道:“史閣部快下馬歸降,我許定國是也!”
史可法一看,果真是許定國,於是大罵道:“你乃大明元凶禍首,吾定要斬你!”旁邊的副將周昌仁一聽此話,即刻拍馬上前,將手中大刀飛快地劈向那許定國。隻見那刀舞動如飛,刀刀奔許定國要害而去。那許定國雖是武藝不凡,怎奈年歲已高,體力有些不濟,幾個回合之後,已是氣喘籲籲,僅存招架之功了。
正與清軍殺得起勁的督標中軍張繼世見許定國陷入狼狽,於是奮力用長刀將幾支刺向自己的長矛擋飛,策馬從斜刺裏殺向許定國,隻一刀就見許定國左臂被齊刷刷地劈斷飛開,許定國也隨之從馬上滾了下來。許定國的幾個部將見狀,趕緊上前提兵器來戰周、張二人,並指揮兵士將許定國救走。
史可法一行殺至城南,眼見城門已是不遠,此時又有一些敗退下來的明軍跟隨了上來。但就在此時,大隊清軍騎兵從各路圍了上來,這些人馬全是滿洲正藍旗騎兵,由梅勒章京阿山統領。這些騎兵很快就將史可法的人馬分割開來,經過一番廝殺,周昌仁中箭而亡,史德威和張繼世不知所蹤,史可法身邊隻剩下幾個親兵。
史可法見情勢危急,在清軍圍上之前,正欲舉劍自刎,卻被正在觀戰的清將阿山看得清楚,阿山彎弓就射,那箭疾如流星,正中史可法右臂,那劍也隨之墜地。緊接著,阿山飛馬躍至史可法之前,隻見幾道寒光閃過,史可法的親兵全部殞命。
“我史督師也!”史可法大呼一聲,力竭倒地。
揚州城雖然被攻破,史可法也被擒,但是豫親王多鐸卻並未十分高興。據各營上報來看,在攻占揚州的這幾天中,清軍死傷在八千人之上,損失可謂巨大。晚膳後,多鐸即率一班將領前往關押史可法的帳篷勸降。
“那史可法可有降意?”多鐸向緊隨其後的阿山問道。
“依奴才看來,史可法已決心一死,王爺還是不見他為好。”
“本王也料到史可法不會降,但仍願一試,順便也見見他,交談一下也是好的。”多鐸更多的意思是想會會這戰至最後一人的明朝督師。
在揚州城外清軍大寨的眾多帳篷之中,有座帳篷之外肅立著不少兵將,他們正在此看押著一名重要的囚犯。
帳篷之中,史可法正坐在地上的一堆草上閉目養神,被箭射傷的右臂上纏著白布,上麵可見斑斑血跡。旁邊一張矮小的桌子上擺滿了酒菜,一隻碗,一雙箸及一個酒杯正齊整地擺在旁邊,兩名清軍兵士則站立於帳篷的門口。
“豫親王到。”隨著一聲拖叫,多鐸等人已來到帳外,兩名在帳內的清軍聞聲趕緊向多鐸單膝跪下,右手以拳支於地上,低著頭齊喊一聲:“奴才給王爺請安!”
多鐸走過兩名低頭跪著的清兵,來到史可法麵前,見史可法對他的到來似乎不屑一顧,心裏已生出幾分怒氣,但他並不想將它流露出來,而是將頭轉向跟進來的阿山:“史督師受傷如此,為何不令醫官在此守護診治?”
“不用了。行將就死之人,即便診治,又有何用?”史可法將閉著的雙眼睜開,說罷冷笑一聲。
“本王惜督師大才。昔日亨九先生率大軍在鬆錦與我大清對仗逾年,傷我兵將數萬,被擒之後曾效伯夷、叔齊,然終被先帝感化,成為我大清重臣,所建必納。還望督師順天應人,能效亨九先生之行。”
“那洪承疇背君忘義,豬狗不如,吾豈肯效法於他?”由於激動,傷口似乎崩裂,史可法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前可法守城之時,王爺數次遣人下書與吾,吾已請來使轉告王爺勿再做那徒勞之事。現揚州城破,城亡與亡,吾意已決,即碎屍萬段,亦甘之如飴!”說罷此話,史可法又閉上了雙眼,再也不出一聲。
多鐸無趣地走出帳外,抬頭看了看滿天的星鬥,沉思片刻,然後對身後的拜音圖說道:“待本王離開後,你即刻將那史可法斬首,此人非要求死,本王就成全於他!”說完多鐸又朝著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的揚州城恨聲道,“明日繼續屠城,十日後方許封刀!”
被清軍攻破的揚州城內已成了人間地獄。自多鐸的屠城令下達後,各營的清軍將領就帶著兵馬開始了燒殺奸擄。數日之間,已是滿城屍骸,腥臭彌天,湖塘之水俱為赤色,幾無活人可見。據傳聞,清軍在揚州的大屠殺中,被殺明朝軍民有數十萬之眾,對此屠戮後人有詩寫道:
兵戈南下日為昏,匪石寒鬆聚一門。
痛殺懷中三歲子,也隨阿母作忠魂。
深閨日日繡鳳凰,忽被幹戈出畫堂。
弱質難禁罹虎口,隻餘夢魂繞家鄉。
明日還家撥餘燼,十三人骨相依引。
樓前一足乃焚餘,菊花左股看奚忍!
清軍屠城五日後,多鐸見已是無人可殺,乃下令停止殺戮並派出清軍將城內外各個寺院和道觀中的僧人和道士共三千餘驅趕至城中各處,對屍體進行了火化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