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古典,清幽,淡遠,是聖古園給人的第一個印象,她就像一位很古典的女子,卷起水晶簾子,欣賞秋河月色。秋河當然指的是天河,但那樣一位典雅的女子,她一定獨愛“秋河”二字。水晶簾子、秋河與月色是那麼古典,聖古園就這樣處處有著古典風韻。
曲徑通幽,在幽隱的小徑盡頭竟是一片雪花蓮,它的花瓣低垂,春天的泥土就是她的知音。雪花蓮與泥土促膝談心,將闊別的隱情偷偷透露給悠長的時光小徑……跨過小巧的石橋,在一片剪裁得很整齊的草地上,立著一株雲杉,再遠處的槲樹與白樺,還有低垂的榆樹……每株樹都是曆史的扉頁,都有記憶中的黃金歲月。來的,去的,在聖古園駐足的人,都曾聽過樹的故事,樹的故事都帶點歲月的滄桑,所以樹總是在風中雨中訴說它的故事,以如泣如訴的風聲、雨聲來加強蒼涼的氣氛。
來的,去的,在聖古園駐足的人,也將他們自己的故事帶進了聖古園。人的故事除了滄桑,還有漂泊,明日的我將是鄉關四處,也許是在美麗的加倫河畔,馬賽的港灣或是波爾多的園林……
明日的聖古園將因一夜的斜風細雨,而多了一層沉水暗香……
康乃馨堡花園
有的故事是說給孩子聽的。
也是說給成年人聽的,那就是康乃馨堡的故事……
在安徒生的童話世界———海的故事,那海水都是藍色的矢車菊,那裏有一座海的宮殿,宮殿外是一座偌大的園林,樹木都是火紅與深藍色,樹上長著金色的果粒,紅色的花像朵朵的火焰……
當錦棗兒開遍藍色的小花,或者麝香蘭閃爍著藍色的光調……當紅色的鬱金香像春天冰雪中的火焰,或火紅的玫瑰在夏季馥鬱地開放,康乃馨堡也是童話中那座宮殿,它不在海底,而在陸上。
那不是一座中國宮殿,鐫鏤著飛驤與龍鳳,也沒有雕甍與畫棟,但巍峨壯麗,殿堂輝煌……而且這裏流傳一段英雄美人的故事———那是拿破侖與約瑟芬的故事……睹物懷人,而人去物華銷盡,多少寂寞的黃昏,約瑟芬就是這樣度過。當她獨立小窗前,聽到聖日耳曼森林響起打獵的號角,然後是弦管聲中玉輦轆轆遠去,那不正是一步一天涯!
月換星移,菩提樹幾度的秋風落葉,我幾度在康乃馨堡花園菩提岸上徘徊,看著菩提樹的葉子無聲無息,不知不覺地灑落下來,有時落葉印在濕漓漓、經過秋雨淋過的泥地上,印下淺淺掌形的印記,那似乎也是歲月變遷的痕跡……
當禦爐香燒盡的時刻,當燭暗長門靜的時刻,就留下這深秋冷溜溜的景象,伴著一樹菩提落葉蕭蕭。
孟仙園
孟仙園是一座百花之園。《牡丹亭》裏的杜麗娘遊園感歎地說: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一走進孟仙園,憐花惜花的心情一定與杜麗娘一般。孟仙園是賞花的好去處,園中四季有數不清的奇花異卉,漆樹像古代的傳奇,開著火紅的花,玉簪初綻,金雀花挽著泥金色的衫袖,薰衣草拂散了兩袖清香,披著絳紫色絲絨袍子是紫羅蘭花,翩翩翻翻是一池蓮花……
我國古代仲春十五定為花朝節,那正是百花競放的時刻,而春天的孟仙園就是天然的“花市”。水仙、鬱金香、番紅花、風信子、野櫻……有種水仙名為“玫瑰雲”,是六瓣外層白色的花瓣,中間多了一朵縮小的、粉紅色的牡丹花。在一篇文章上讀到挪威人在漫長的冬日,以窗台的盆栽來安慰自己。法國人有的是可以感到驕傲的林園,有的是四季不同的繁花,巴黎這座藝術之都,除了音樂、繪畫、文學,還有花……
幾度到孟仙園都遇上細雨霏霏,我國古代元朝那位才子白仁甫,在他的《梧桐雨》雜劇中,總能將梅、柳、杏、梨、水仙、荷、豆花……與雨聯想在一塊,透過了雨去描寫花木的特色。譬如他寫杏花雨紅濕欄杆,梨花雨玉容寂寞……我也想寫孟仙園雨中的繁花,但總覺得所有的文采都在《梧桐雨》的詞曲中。“雨”,也似彈起一曲伯牙的《水仙操》,讓隔了多少年代的我,依然能以鍾子期自許。
啊!細絲絲梅子雨,妝點江幹滿樓閣。
聖日耳曼宮花園
聖日耳曼,這座靠近凡爾賽,在巴黎近郊的小城,也曾是人文薈萃之地。巴爾紮克《人間喜劇》中就曾以聖日耳曼為背景,寫過一段諷刺的故事,名為《蘇鎮舞會》。聖日耳曼宮是路易十四出生的地方,自有它名聞遐邇的價值。
聖日耳曼宮花園範圍極廣,包括一片森林,夏日是孩子野餐、遊樂之地。古時中國據說在七月孟秋時節,在都城內外滿街叫賣楸葉的,大人、小孩都爭相買來剪成花朵模樣,插在發邊應景……我沒見過“楸”,不知是怎麼樣的一種樹,但對這樣一段應景的描寫向往不已。
有一晚,我夢到一位背誦童詩的孩子對我說:“看啊!滿樹的椴花都開啦!”於是我走入一片椴花林裏,那椴花五色繽紛掛在椴樹上,真是美極了!因為是夢中,色彩特別華豔,而且又聽到每一株椴樹開花的一刻都“嘩啦”一聲,像海浪澎湃,像火花迸裂……一霎時又來到晚春時節,風中吹起滿天的落葉,許多孩子都在椴樹林裏撿拾椴花……醒來後我對夢中的情景也向往不已。後來我在聖日耳曼宮花園一片林子裏竟然發現我夢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