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紅年代的青年農民(1 / 3)

彎彎曲曲的河流,從龍泉山裏流淌下來,在它的身邊留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平壩。那條河就叫沱江河。

放生壩就在沱江邊上。壩子後麵是一座綿延了十幾裏的丘山。那形狀像一條鼇龍,橫臥在江邊上。於是山就有了名,叫鼇山。

鼇山腳下是一片村莊,叫放生村,那年代叫放生大隊。幾百家破舊的房屋,就坐落在一撮撮毛竹林裏。

一條通向縣城的公路外麵,就是那個兩邊長滿了柳樹的放生池。據說在民國以前,城裏的讀書人每年科考前,都要買幾條鮮活的魚,來這個池裏放生,以保佑科考的人能夠中舉。放生壩就因此而得名。

那年的“立夏”剛過,壩子上就變成了一片金黃,到收割麥子的時候了。掛在村子裏電線杆上的大喇叭,天麻麻亮就唱起了“東方紅”歌曲,就看見各家各戶的房頂上,冒出來一股股炊煙,融合在清晨的濃霧裏,漂浮在金色的麥地上空。

村莊裏有一棵大黃葛樹,茂盛的枝葉下麵是一塊曬壩。一根枝杆上掛著一節鋼管,那是用來敲出工的鍾。

生產隊長是一個矮個子老頭。他有個歪名,叫老疙瘩隊長。那模樣長的像一塊榆樹疙瘩,鋸不動砍不爛。

老疙瘩隊長手裏捏著一根旱煙杆兒,走到曬壩裏那顆黃葛樹下,另一隻手拿起一根鐵棒棒,然後踮起腳,把那根鋼管敲得“鐺鐺”的響。

那鍾聲很響亮地在晨曦裏回蕩起來。老疙瘩敲完鍾,就坐在樹下慢悠悠地抽葉子煙,那根煙杆兒上也吊著一個繡花煙袋。

他邊抽著煙,一對貓眼睛邊在路上巡視著,看看今天誰先來這裏。

聽見鍾聲的人們,都陸陸續續地從各自的屋裏,往這個曬壩裏跑來。有幾個老漢走進了壩子,來到黃葛樹下。他們手裏除了拿著割麥子的農具,也都捏著一根煙杆兒,而且都吊著一個繡花煙袋。

老頭們各自打個招呼,就坐在老疙瘩隊長旁邊,從煙袋裏拿出裹好的葉子煙,美滋滋的品嚐著早飯後的第一袋旱煙。

莽子那時還是個二十來歲的棒小夥。他一邊啃著一塊玉米餅,一邊匆匆忙忙的往曬壩這裏跑。“嗬嗬嗬!還是落在老叔們的後麵啦!”莽子跑到老疙瘩隊長麵前,笑嘻嘻的說。

他頭上戴著一頂黃軍帽,那些年能夠戴這種軍帽的,就顯得很時髦了。身上穿著一件已經洗得發白的綠軍服,還用一根皮帶紮在腰上,那模樣就像個倒了黴的退伍兵。

莽子把一根挑麥子的扁擔放在一邊,也從後腰上拿出一根煙杆兒,隻是那煙杆上沒有煙袋。老頭們的煙袋,都是自家屋裏的女人繡的,莽子還沒有女人,這根煙杆兒,是他老爸臨終的時候留給他的呢。

“苟叔。你的煙好香呀!借我一隻嚐嚐吧!”莽子貼近老疙瘩隊長身邊,那張黑紅又英俊的臉上滿是嬉笑。

老疙瘩臉上很凶的說“莽娃。你給老子滾一邊去!年紀輕輕的,就抽!你老漢兒就是抽死的呀!”

莽子的父親那年得了肺癆死的早,什麼東西都沒有給他留下,就留下這根兩頭都是銅的煙杆兒。

“嘿嘿嘿。苟叔。你老別那門小氣嘛。不就是一隻葉子煙麼。”莽子仍然笑嘻嘻的,就去搶老疙瘩的煙袋。

那個繡著一朵蓮花的煙袋,被莽子一把搶在手裏了。他很快從裏麵拿出一根葉子煙,轉身就跑開,來到幾個老漢堆裏,蹲著把煙點燃,大口的吸著。

他從不自己帶葉子煙,想抽了,就在老頭們的煙袋裏悄悄拿一隻。

嘰嘰喳喳的聲音很快覆蓋了曬壩,連大喇叭裏播的新聞都被淹沒了。隊裏的一百多個男女勞力,每天都要集中在這裏,由記工員點了名,然後是老疙瘩隊長安排一天的活。

女人們的笑聲,相互打情罵俏聲,就把這個小小的曬壩填滿了。

一團火球從鼇山頂上爬了出來,飄著晨霧的壩上被染上了一片紅。

記工員是大家開會選的,她是個中年女人,都叫她金嬸。隊裏就數她文化高,是個高中生。

“大家安靜點!開始點名了哈!”金嬸手裏拿著記工本,按照本子上的名字一個個的喊。被喊到的就答應一聲,她就在本子上打個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