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字裏行間哽咽了好多次才把話說了完整。
陳梓君仰著頭,眼淚從眼角落下來堆積在下巴上滴落,她的手突然間無力的垂了下來,肘間的挎包,落在了地上。
屋子裏的蘇敘把自己抱了起來,背靠著門板,臉埋進膝蓋窩裏,仔細看過去才發現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地上落了好幾滴水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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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嬸嬸把陳梓君送出了院子裏,她手裏拿著陳梓君的挎包,握著她的手,掏心掏肺的勸。
“我說大嫂子啊…你也別這樣。媽這是看到你就想起了大哥,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個母親不心酸?你啊,過那麼幾個月再來,我和蘇軍幫你和媽說項說項,這事準能成!”
陳梓君雙目無神的轉過頭看了一眼蘇敘的房門,看了很久才挪開了視線去看嘴巴一直在一開一合的嬸嬸。突然間從包裏掏出了錢包來,把裏麵一遝的錢全都塞進了嬸嬸的手裏。
“哎哎哎——我說大嫂子你這是幹什麼呀?”嬸嬸嘴上推著,手上卻把錢攥得緊緊的。
陳梓君看著她的肚子說:“你也快生了吧?這點錢給你買點補品,小敘……”陳梓君的喉間哽了一聲繼續說“小敘還要多拜托你和蘇軍照顧照顧,以後每個月我都會叫人那些錢來給你當作是撫養費,蘇敘要吃什麼要什麼你都盡量給。”
那時候的陳梓君想啊,怕是這輩子都沒機會補償這孩子了。
嬸嬸笑著把錢塞進了褲兜裏,親熱的握著陳梓君的手打包票“這是一定的!怎麼說也是我們蘇家的孩子,我們怎樣都不會虧待她的。”
陳梓君點點頭,最後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房間,紅著眼硬逼著自己鑽進了車裏。
車子一走,嬸嬸趕緊躲進了屋裏去,把錢從兜裏拿出來一張一張的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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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嬸嬸生了。
蘇家多了一個男孩,這對於一向重視香火的蘇家來說,這個孩子就等於蘇家的命根。
為此蘇敘的叔叔蘇軍還專門去算命先生那兒花了錢求名字,因為希望這孩子以後能有權有勢,所以鎮上穿著長袍馬褂的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後給孩子起名為——蘇建斌
每當有人問這孩子叫什麼名字時,嬸嬸都會自豪的揚著頭說:“蘇健斌,我的兒子以後是文武雙全的人!”
家裏人在為家族裏增添一條香火而開心之時,又開始為難。
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加上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住院費營養費奶粉錢加起來都已經差不多花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
再加上叔叔嬸嬸不忍心讓孩子從小落人一等,便自打孩子出生開始便什麼裝備都是最好的,就連紙尿布都要叔叔專門上縣裏的大超市去買回來。如此一來,蘇敘要讀書,家裏要養孩子,叔叔每個月隻有1000塊的工資。內外交困之下,奶奶一狠心把結婚時爺爺送給她的鐲子都給賣了。
家裏窮成這樣,嬸嬸就想起了奶奶手上蘇青的那筆補償款,三四年下來即使供蘇敘讀書也都還能剩下一兩萬吧?一兩萬塊錢能夠供給家裏好幾個月了!
嬸嬸便每天在枕頭邊上攛掇著叔叔去問奶奶要那筆補償款,叔叔拗不過嬸嬸。便含含糊糊的和奶奶提了,奶奶聽懂了叔叔的意思,以後不論叔叔還是嬸嬸提多少次都用一個理由拒絕了。
“錢可以拿出來,但是這錢是要留給蘇敘讀書的。蘇敘過幾個月就要上初中了,我要是拿出來了,你們倆能夠保證可以供養蘇敘讀書讀到大學麼?”
嬸嬸真是氣得牙根子疼,抱著孩子勸奶奶“媽,不是我說。蘇敘是女孩子,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最後還不是要埋進肚子裏嫁人?有什麼用?還不如給她讀完了初中就去廠子裏幹活,還能給家裏添點生計。”
奶奶手裏的鞋底子往針線籃子裏一扔,說:“即使要埋進肚子裏嫁人,那也得埋進肚子裏嫁有墨水的人。往後要是夫家對她不好,她也有本事自個兒養活自己。”
嬸嬸那天晚上真是被奶奶的這句話氣得飯都吃不下了,看蘇敘更加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奶奶的不在屋裏的時候總要在蘇敘麵前說些話來刺激刺激蘇敘,想讓蘇敘自個兒放棄讀書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