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沒有問題的問題(3 / 3)

來到屋內,鍾雲慧坐在床上,王俊凱道:“有啥事?”

“寂寞唄,想和你聊聊。”

王俊凱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說道:“寂寞?回到家中我馬上托媒人給你介紹對象。”

鍾雲慧說道:“你知道嗎,我多年來這樣單身受苦,全都是你給害的。”

王俊凱一愣,笑道:“讓我給害的?當初是你攀高枝甩了我,誰知道你人強命不強,被人家無情地拋棄了。你有你的自由,我沒怪你,可是你反而倒打一耙說是我害了你,可笑啊。”

鍾雲慧道:“我絕對沒說錯。雖說當初和那個該死的結了婚,可是我心裏一直在想著你的好處。和他離了婚後,再有人為我介紹對象,我就一直拿他們和你相比較,我發誓,隻要對方不如你我堅決不會答應他。可是媒人介紹了一個又一個,他們哪一個也比不上你,所以直到今天我還是單身。”

王俊凱笑著接過了話茬兒:“所以你就說是我害了你。”

鍾雲慧呷了一口茶道:“當然了——現在你老婆不在家,不知道你每天晚上是不是也寂寞?”說著她蹺起了二郎腿,燈光下她的大腿暴露著,那肌膚白如凝脂,充滿魅力。王俊凱隻感到一陣心動,一股熱流很快湧遍了他的全身。他按捺住了心頭的激動,將目光移向別處說道:“多年來她和我同甘苦共患難,結下了深厚的感情,為了過上好日子現在她又外出打工。每當寂寞的時候我總是和她通通電話,之後寂寞就消除了。”

鍾雲慧聽出了王俊凱的弦外之音。她喝了一口水,向王俊凱拋了一個媚眼說道:“俊凱,你這人重感情,靠得住,失去你是我永遠的遺憾。”

王俊凱又是一陣激動,愛的火苗在他的心頭又蔓延開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聊下去了,否則自己很可能會幹出越軌的事,於是他就說道:“雲慧,明天還得去見霍老板,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王俊凱下了逐客令,鍾雲慧隻好起身告辭。

鍾雲慧走後,王俊凱輾轉反側,他想起了自己和鍾雲慧的一些往事,又想起了鍾雲慧剛才和自己在一起的情景,一陣心慌意亂。他趕快調整自己的思路,去想假黃瓜種和這次來新台城招商的事兒。慢慢地他的心安靜了下來,然而正當他快要入睡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電話裏傳來鍾雲慧淒楚的聲音:“俊凱,我是咋了,肚子疼得厲害,你趕快來!哎喲……哎喲……”

王俊凱一愣:“你剛才還好好的,咋現在突然這樣?”

鍾雲慧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哎喲……”

王俊凱暗想:是不是鍾雲慧在和自己耍花招?自己到底該咋辦?略加思索,他先撥通了總台服務員的電話,讓她去鍾雲慧屋內去看個究竟,然後飛快地穿上衣服去看鍾雲慧。來到門外,王俊凱前去擰鎖,門裏麵並沒有上鎖,也沒有關門,衝進屋內,雖然他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麵前的一切還是讓他驚呆了:鍾雲慧躺在床上,柔和的燈光下,她身上隻穿有三點式,那高聳的雙乳,纖細的腰肢,微微隆起的小腹,俏眉微蹙的麵龐,還有那曼妙的嬌喘和呻吟,使她整個人顯得似仙似魅。王俊凱頓時呼吸緊迫,頭嗡的一下大了許多。“趕快救我……”見到王俊凱,鍾雲慧叫了一聲在床上翻滾開了。王俊凱定了定神,來到床前問到底怎麼回事。此時,鍾雲慧一躍而起,一下抱住了王俊凱,她柔聲叫道:“哥哥,你終於來了,想死我了……”然後將嘴貼在他的頰上吻開了,並且身體像水蛇一樣箍住王俊凱將他往床上送。

王俊凱掙紮著想擺脫鍾雲慧,但是那柔軟的雙乳,滑嫩的肌膚,還有那香香的吻,使王俊凱喝醉一般慢慢地往床上癱。正當王俊凱就要躺到床上的時候,賓館服務員來了,她敲了一下門,叫道:“我可以進來嗎?”

王俊凱一個激靈,頭腦清醒了許多:“請進。”聽到服務員的叫聲,鍾雲慧稍微一愣,但是她仍緊摟著王俊凱。

服務員進來的時候,王俊凱正在床上掙紮著擺脫鍾雲慧,服務員嚇得一聲尖叫,然後跑出屋去。鍾雲慧終於放開了王俊凱。擺脫了鍾雲慧,王俊凱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屋內,王俊凱沒脫衣服,滅了燈,一頭倒在床上便睡。他喘著粗氣,來回地打著滾兒,他感到心裏憋得難受。正當他在床上翻滾的時候,鍾雲慧打電話來了,她說道:“你為啥不要我?”那聲音充滿幽怨。

“那樣做是不對的,我不能背叛我的家庭。”

“……你傻,你會後悔的……”電話裏傳出鍾雲慧的哭泣聲。王俊凱匆忙關了機。

關了機,王俊凱冷靜了許多,他開始思考近來和鍾雲慧重逢和打交道的過程。他覺得鍾雲慧的表現有點奇怪:為啥她在自己上訪的時候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為啥她今天這個樣子?是舊情難忘,還是……他感到這裏麵仿佛有個謎?

第二天一大早,在餐廳吃早飯的時候,二人相顧無言,隻是默默地看著服務員將飯菜擺在飯桌上。整個吃飯的過程,二人隻是默默地各吃各的。

吃過飯,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內收拾東西。王俊凱收拾完畢,單等著鍾雲慧來叫自己去見霍經理。一等二等隻是不見鍾雲慧出來,他知道,這是鍾雲慧在和自己賭氣,隻要自己不主動,今天她很可能不帶自己去見那位投資商。於是他就來到鍾雲慧的門前,說道:“收拾好沒有,要是準備好了,你趕快和霍經理聯係一下,咱去見他。”

鍾雲慧答應了一聲,然後開始和霍經理聯係。聯係後她說道:“霍經理說了,昨晚車在路上壞了,現在他還在返回新台城的路上,回來之後他還有別的事要辦,今天上午已經沒時間了,隻有等到下午了。”

“人家不回來就辦不成事,下午就下午吧。”王俊凱答應了一聲返回了自己的屋內。正當王俊凱悶悶不樂的時候,王四打電話來了,說是昨天晚上趙大海到自己家裏來了,給自己帶來了一些食品,還有八千塊錢。

昨天晚上,王四正在鄰居家門口和人聊天,村委會主任張啟寬來叫他回家,在自家的門前,王四就見到一輛小轎車。車內下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上前握住他的手叫道:“老王,你好,我是趙大海。”張啟寬在一旁附和道:“咱鄉主抓農業的趙鄉長。” 王四認識趙大海,他一怔,頓時悟出是怎麼一回事,很有禮貌地帶領他們進了家門。他和張啟寬、趙大海剛剛坐定,隻見另外一個人將一大包東西拿進了屋,王四推辭說:“你們幹啥,別這樣,一定要拿回去。” 張啟寬道:“兄弟,你不必推辭,你有父母,這些是帶給老人吃的,是趙鄉長的一點心意。” 之後張啟寬前去關外門,趙鄉長說道:“這次登門不為別的事,還是你和王支書正在折騰的假黃瓜種的事。其實那黃瓜種根本沒啥問題,全是老百姓自己不懂技術造成的。” 王四道:“這事不能怪我和王支書,給老百姓造成那麼大的損失,這已經激起了民憤,全縣受災的老百姓都準備聯手告他們。誰也不想當露頭青,可是這事沒辦法,老百姓一致推選王支書和我當代表。這會兒已經有人說出了那些黃瓜種是假黃瓜種,即使我和王支書不參與這件事,別的老百姓也不會放過他的。” 趙大海道:“黃瓜種絕對沒問題,要不是牽扯到鄉裏的穩定,我是絕對不會過問這事的。這事好辦,你們新選的別的鄉裏的代表已經都答應退出了。現在關鍵還在你和王支書身上。”說著趙大海話鋒一轉:“張主任,我有急事要回去,你再和老王溝通一下吧。” 趙大海和司機起身告辭,王四要趙大海將帶來的東西拿走,可是趙大海怎麼也不肯。他和張啟寬送趙大海他們上了車,然後返回院內。剛到院中張啟寬便從兜裏掏出一個鼓鼓的紙包,往王四兜內一塞說道:“這是八千塊錢,是我和趙大海的一點心意。隻要你不再參與假黃瓜種這件事,今後還會有更多的好處。”王四不接,紙包掉在了地上,當他拾起紙包追出院門的時候,張啟寬已經不見了蹤影。

說完這些,王四問王俊凱自己該怎麼辦。王俊凱沉思一下道:“東西可以收下,這不算違反大的原則,錢不能收。現在你先把它保存好,我回去再商量怎麼處理它。”說到此處,二人掛了電話。

昨晚的事兒令二人都感到不好意思,為躲避在一起的尷尬局麵,鍾雲慧一個人出去轉悠,而王俊凱則躲在屋內睡大覺。王俊凱打算下午和姓霍的見過麵,晚上就可以坐上火車返回王油坊。吃過午飯,他讓鍾雲慧兩次通電話催霍老板,鍾雲慧則回話說對方還沒有回來。等到六點多鍾的時候,她說霍老板終於回來了,通知他們二人去粉業公司會麵。二人打的去見霍老板。霍老板的粉業公司在新台城的城郊,占地數十畝,機器轟鳴,廠房高大氣派。霍老板在自己的辦公室接見了二人。他是一個個子偏矮、大腹便便的四十多歲的男子。他眼珠骨碌碌地轉著,透露出生意人的精明。雙方切入正題還不到兩分鍾,霍老板便說:“我已經摸底了,你們那裏是小麥產區,在貴地搞麵粉加工有充分的原料資源。但是……”說著他拿出一張地圖。這張地圖正是王油坊所在縣的地圖,那上麵畫有一個圈,這個圈圈的正是王油坊村,“你們那兒位置偏僻,距國道太遠,交通不太方便,不是我的最佳投資地。”

盡管王俊凱百般解釋,霍老板還是沒有答應投資的事。王俊凱建議讓他到本縣別的地方投資,霍老板也是不答應。談話結束的時候是下午七點多了,因為是夏天,天還沒有黑,王俊凱準備去車站買火車票,可是霍老板一定要留二人吃飯。見推辭不過,鍾雲慧道:“可能是沒有回家去的車了,你難得出來一次,吃飯就吃飯吧,也好和霍老板交個朋友,這樣對咱村今後的發展有利。”王俊凱想想也是,就答應了。

飯局訂在了一家大酒店。吃飯時霍老板又找了兩三個陪酒的,飯桌上猜拳行令,很是熱鬧。晚飯結束已經是十點多了,霍老板便安排二人住在了那家酒店。

飯桌上喝的是啤酒,但即使是啤酒,王俊凱也已經醉醺醺的了。回到屋內,王俊凱匆匆洗了個澡,倒頭便睡。剛睡下不久,王俊凱感到渾身有點發熱,他開始以為這是醉酒的反應,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慢慢地他感到渾身越來越熱,並且頭部開始發漲,更令他奇怪的是他感到自己身邊雖然沒有女人,卻分明產生了對女色渴求的感覺,那欲望從小腹湧動,很快蔓延至全身,並且變得越來越強烈。隨著欲望的增強,他感到渾身越來越熱,頭也越來越發漲。外麵不知何時天陰了,悶熱,遠處閃著閃電,並且傳來雷聲,那閃電和雷聲越來越近,閃電的光透過窗戶照亮了屋內,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王俊凱在床上打著滾兒,顯得越來越焦躁不安。

“我這是咋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就在王俊凱暗自奇怪的時候,鍾雲慧打來電話了:“哦……你來呀……哦……我想死你了……”那聲音嗲聲嗲氣,像野貓在求偶。

王俊凱仿佛又看到了昨夜鍾雲慧在自己懷裏風情萬種的樣子,他感到渾身仿佛“嗵”的一聲爆炸了一般。他起身向門外衝去,他要去和鍾雲慧翻雲覆雨。

來到鍾雲慧的門外,他敲了兩下門,門內傳來了鍾雲慧的叫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哦……凱,你終於來了……來了……”閃電和雷聲越來越近,閃電的光可以讓人分明看到王俊凱的臉色潮紅,雙眼迷離,神情被欲望折磨得痛苦不堪。然而就在鍾雲慧開門的時候,王俊凱突然閃出這樣一個念頭:“我這是咋了?是不是吃了春藥?是不是剛才有人在飯裏下了春藥?這很可能是鍾雲慧搞的鬼,這中間肯定是在耍陰謀。不行,我必須得回去!”

想到在信訪局和鍾雲慧的邂逅,想到昨天晚上她對自己的挑逗,沒等鍾雲慧開開門,王俊凱扭頭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剛閃進自己的屋內,門外便傳來了鍾雲慧的敲門聲:“開門……哦……開門……”

王俊凱忍受著欲望的折磨將門反鎖上,他痛苦地說道:“是不是有人在飯裏下了春藥,這事和你有沒有關係?你回去吧……”

鍾雲慧道:“不……俊凱……我要你……”

他感到渾身燃燒了一般,他想到了去洗涼水澡。他來到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開始淋冷水浴。門外傳來了服務員的聲音:“這位女士,你怎麼啦,你是不是病了……”

之後從聲音可以聽出,鍾雲慧被攙回了房間。門外,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響雷,暴雨從天而降,閃電中,鋪天蓋地的大雨在天地間扯起了一張簾,一張無邊無際的碩大的簾,那簾使外麵的世界變得朦朦朧朧,像一潭深不可測的水。

清涼的冷水使王俊凱爽快了許多,之後,他又接了兩杯冷水喝下。冷水慢慢地消除了王俊凱身上的燥熱,也洇滅了他心頭的欲火。好久,他終於平靜了下來。他筋疲力盡地來到床前,然後將自己像一堵牆一樣摔倒在床上。

夏夜本來就短,再加上睡得比較晚,當王俊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五點多鍾了。他覺得鼻孔裏幹得難受。他猛地擤了一下鼻涕,發現裏麵有紫黑色的血塊。想想昨夜的情景,他明白昨夜一定是有人在飯裏下了春藥。春藥是不是雲慧讓下的?如果是她,她為啥要這樣?王俊凱心頭的疑雲越來越重。“北京時間6點整。”手機報時的聲音提醒了他,他看見窗外已經是麗日高懸,就匆忙起床。洗漱收拾完畢,他去餐廳吃飯,鍾雲慧的門仍舊緊閉著,因為不好意思,他讓服務員去叫鍾雲慧。

服務員道:“先生,這位姓鍾的女士已經走了,臨走的時候她讓我把這張紙條交給你。”

紙條上是鍾雲慧那娟秀的字跡:“俊凱,我走了。昨日的風和雨讓我再次明白,你是一個真正的好男人。我深感懺悔:我當初不該因為貪圖富庶而背叛自己的感情。我再次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無顏再和你見麵!

別了,我真心愛著的人,今生欠你一段情,來世一定加倍償還!”

看完紙條,王俊凱一頭霧水:她為啥要不辭而別?為啥說再次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自己近來正在和齊威較量,她會不會和齊威有啥關係?

懷著惆悵的心情,王俊凱回到了王油坊。他剛到家中,王四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他將那裝有八千塊錢的紙包拿出來交給王俊凱道:“三爺,這錢咋辦?”

王俊凱道:“立即交給鄉政府,省得惹來別的麻煩。還有,黃瓜該淨園了,你再和各鄉受害的農民聯係一下,讓他們一是趕快收集一些黃瓜枝蔓,同時做好拍照,準備今後鑒定和打官司用;二是聯係他們趕快另選代表,準備帶著黃瓜枝蔓前去省農業部門再次做鑒定。”

王四滿口答應了一聲,然後又大致問了一下這次去新台城的情況,便辭別而去。

六 邪不壓正

兩天後,王俊凱帶領王四等幾名代表直奔省城而去。省某農業專家受理了他們的鑒定業務,然後告訴他們,鑒定結果得一個星期才能出來。回到王油坊,王俊凱他們一麵耐心等待鑒定結果,一麵關注齊威他們的動靜。整整一個星期風平浪靜,一個星期之後,省城的那位農業專家打來電話,讓他們去鄉政府拿鑒定結果。結果拿來了,是用傳真傳來的,但是讓他們十分失望:種子沒有任何問題,之所以結果少,是因為菜農黃瓜種植過程中水肥過多。

這黃瓜種明擺著存在問題,可是這些農業專家都說種子沒問題,其中奧妙隻有一個,那就是菜農們到哪兒去做鑒定,齊威他們就花錢到哪兒去消災。王俊凱知道,之所以齊威他們知道自己的行蹤,就是因為這代表當中一直有內奸。“從今往後,必須對這事的動向嚴加保密。”王俊凱暗暗告誡自己。

然而,事情遠比王俊凱想象的更複雜,他沒想到齊威他們會將他攻下台去。

首先是鑒定結果出來之後,很快又有謠言在全村散布開來,王俊凱接受了馬三好五萬元的回扣之後,又以告狀需要花錢為由,向受災戶收取經費,實際上是在中飽私囊。聽到這些消息,王俊凱怒不可遏,他拍著桌子罵道:“卑鄙,無恥,我王俊凱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狀告下去。”

其次,齊威他們在他的工作上暗使絆子,直至將王俊凱逼下了台。現在雖說農業稅已經全免,但是一些該收的費用還是得收。根據上邊的精神,每年的秋季,中原地區的一些農業縣都要征收一次水費,其標準也就是每畝十元左右。和往年一樣,眼看快到了玉米收獲的時候,上邊命令征收水費,其標準是每畝九元五角,期限是一個星期完成任務。在鄉裏開過會議之後,王俊凱就召開本村的村組幹部會,將精神傳達了下去。因為群眾基礎較好,每年王油坊這項工作往往隻用四五天的時間。但是任務布置下去了,四五天後得知,這次的水費征收仿佛和往年不一樣,除王油坊村民組之外,其他村民組隻有幾戶村組幹部交了,而村民幾乎雷打不動。這些雷打不動的村民組是齊樓和張窪兩個自然村的,王俊凱催張啟寬和王文濤加大催繳力度,二人都說因為家裏忙,一直對這事沒有盡力,但是今明兩天一定完成任務。到了第六天,王俊凱問進展如何,王文濤和張啟寬回答說,已經盡力了,但是老百姓就是不配合,進展幾乎為零。王俊凱心裏一驚,感到其中定有蹊蹺。是不是齊威和張啟寬他們已經擰成了一股繩,借這個機會刁難自己,逼自己下台?他決定帶著包村幹部王彥林當夜深入村裏問個究竟。

當夜,他首先走訪了這兩個村的村組幹部,但是這些村組幹部大都說自己已經盡力了,隻是群眾不配合。隻有一名說道:“我已經盡力了,但是有人不讓群眾交,我也沒辦法。”王俊凱想問個究竟,那幹部欲言又止。在張窪接連走訪了四五家農民,但是他們一律閉口不言,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王俊凱更是懷疑其中的黑幕了,他又挑了四五家和自己關係較好的接連去問,其中一戶才告訴他,張啟寬已經安排過自己了,無論誰來上門,這水費堅決不能繳。王俊凱聽後拍案而起,破口大罵。回到家中,他立即把走訪的結果電話告訴了鄉黨委呂書記。聽了他的話後,呂書記道:“王支書呀,我相信你的話絕對是真的,因為有關你和齊威他們的事我早已聽說了很多,王彥林也給我彙報過。你知道嗎,你是咱鄉裏的名支書,辦事講正義,從內心來說我支持你,但是你的對手很強大,他們正是利用這次水費征收大作文章,全村有三分之二的群眾不配合工作,你現在已經失去了群眾基礎,處境很危險。現在你千萬不要將矛盾公開化,那樣會引發意外,你千萬要冷靜,要以不變應萬變。”

第二天,全鄉別的村的水費征收都到鄉財政所清賬了,王油坊村仍舊還是三分之一。又過了一天,王油坊村的水費征收仍舊是沒有進展。這天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王俊凱接到了王彥林的電話,說是鄉黨委的通知,馬上去村裏召開緊急會議。接到電話,王俊凱就知道形勢不妙,但這是命令,他還是去了村委會。

王俊凱進門的時候,趙大海、張啟寬和其他村組幹部早都到齊了。趙大海坐在發言席上,張啟寬和王文濤坐在前排和他對麵,所有的人無言地將目光一起射向王俊凱。王俊凱找了個座位坐下,張啟寬強裝笑顏對他笑了笑,王俊凱感到那笑比哭還難看。屋內靜極了,靜得讓人感到壓抑,王俊凱知道這是劍拔弩張前的靜寂。

趙大海隻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然後敲了敲桌子道:“咱都到齊了,下麵開會。受鄉黨委委托,今天我組織大家緊急召開王油坊村全體村組幹部會議,首先因為王油坊村水費征收工作無法進展,我宣布,暫時免去王俊凱同誌的支書職務,其工作由張啟寬同誌代理……”

大家又將眼光投向了張啟寬和王俊凱。此時的張啟寬一臉的意外,站起身扭著身擺著雙手說道:“別這樣,別這樣,我無德無能,不能勝任這一職務。”

大家又看看王俊凱,他們擔心王俊凱一旦發火就將會有一場爭鬥爆發。王俊凱心裏憋滿了火,但是他隻是麵色平靜地吸著煙,他站起了身道:“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我服從鄉黨委的安排。”說完,他大步出門,給屋裏的人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王俊凱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他隻想用冷靜來向對手顯示自己的不屈不撓。但是他的心中此時卻是萬丈狂瀾,他知道這很可能會使自己永遠離開村支書的領導職務,很可能會使王油坊村失去更多發展的機會,也很可能使自己永遠失去施展抱負的平台。此刻,齊威他們會笑得很開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再和齊威他們鬥下去,如果再鬥下去自己要何去何從?他的心中一片迷茫。

過了些日子,王俊凱一方麵打聽其他解決問題的渠道,一方麵準備去更高級的農科機構對黃瓜種再次鑒定。但是因為正值秋收秋種家裏的農活太多,王俊凱和王四都一直無法脫身,再加上王俊凱的積極性受挫,假黃瓜種的事被一擱再擱。

轉眼到了秋後,麥播已經完畢,王俊凱正為鑒定黃瓜種的事而發愁,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使這事有了柳暗花明的進展。這天晚上,大約是十點來鍾,正當王俊凱輾轉反側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因為號碼陌生,他掛掉了,但是那個號碼再次打來了。電話裏傳來一個女子小聲啜泣的聲音:“俊凱,我是雲慧,鍾雲慧……你能原諒我嗎……我對不起你……”

王俊凱一驚,匆忙道:“是你,咋回事?你說,快說!”

“我被齊威那個禽獸……賣了……他把我賣給了一個開黑煤窯的家夥。我這會兒在寧夏一個叫中衛的城市裏。”

“到底咋回事?”

“唉,事情從頭說起吧。”鍾雲慧說出了一段讓他驚駭不已的話。

原來鍾雲慧和那個紗廠廠長的兒子沒離婚的時候,齊威和她的那個丈夫就是朋友,那時他正在民政局工作。鍾雲慧離婚之後,齊威開始偷偷地和鍾雲慧聯係,他說他喜歡鍾雲慧,因為齊威挺有錢,再加上是老同學,鍾雲慧和他產生了婚外情。姘居之後,齊威越混越大。鍾雲慧讓他離婚,齊威以種種理由推脫。後來,鍾雲慧提出和他斷絕關係,齊威給她買了一套房子和一輛轎車,並開始每月給她一筆豐厚的收入。因為戀著這些東西,還有齊威的權勢,多年來她一直和他暗自保持著情人的關係。幾個月前,王俊凱帶頭狀告齊威,齊威在威逼利誘沒有任何效果的情況下,找到了鍾雲慧,他知道王俊凱和鍾雲慧當初的關係,打算利用她的美色來對付王俊凱。鍾雲慧當初不肯,齊威道:“隻要你幫我扳倒王俊凱,我給你五十萬。”鍾雲慧心動了,在齊威的安排下,她打著上訪的幌子去信訪局和王俊凱會麵。在騙取王俊凱的信任之後,鍾雲慧開始按照齊威設下的圈套來對付王俊凱。

鍾雲慧和他偷偷聯係,然後以招商引資辦麵粉廠為誘餌騙他去了新台城。來到新台,第一天晚上,鍾雲慧企圖賣弄風騷,引誘王俊凱上床,結果打算落空。第二天晚上,鍾雲慧又在酒裏下了春藥,想利用藥力迫使王俊凱上床,但是王俊凱仍舊沒有讓她如願。其實兩個晚上鍾雲慧都帶著微型錄像錄音設備,一旦王俊凱中了圈套,鍾雲慧立馬將錄像交給齊威,然後再以強奸為由將王俊凱交給司法機關處理。王俊凱一旦身陷囹圄,王四他們群龍無首,假黃瓜種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兩夜以美色相誘,王俊凱不上鉤,鍾雲慧在那天早上隻好偷偷地離開了王俊凱。王俊凱坐懷不亂,使鍾雲慧更加欽佩他的人品,因為內心的愧疚,臨別之時鍾雲慧在紙條上留下了那樣的話。

鍾雲慧說完,王俊凱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一轉念道:“你說的話是否是真的,既然他和你有那樣的關係,那他為啥還要賣你?還有,你為啥不把這事先告訴你的親人?”

鍾雲慧說,因為多年來齊威已經玩膩了她,更因為他擔心她將陷害王俊凱的事情給泄露出去。起初他想怎樣她連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鍾雲慧正在家裏看電視,突然有人闖進來塞上了她的嘴,用袋子蒙上了她的頭,然後將她架了出去。幾天後鍾雲慧落在了一個老男人的手上,這個家夥又老又醜,在賀蘭山的西側開有幾個小煤窯,他在深山裏麵建有別墅。剛到那兒的時候,鍾雲慧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老家夥強奸了鍾雲慧,然後又將她關了起來。鍾雲慧想法和齊威和王俊凱聯係,但是深山裏麵手機沒有信號,電話也不通,她隻有以淚洗麵。老家夥說隻要她想跑,就打死她。為了活命,鍾雲慧隻好強裝笑顏,後來,騙取了這個老家夥的信任。為了炫耀自己的豔福,今天這老家夥帶鍾雲慧來到了中衛城裏。剛才他喝醉了,趁著酒醉,他說出了齊威賣她的經過。齊威以五十萬的價格將她賣給了那個老家夥,因為齊威以為那兒離家非常遠,不便於和家裏聯係。今天那老家夥喝醉後睡著了,鍾雲慧趁機偷偷給王俊凱打了這個電話。

她又說道:“因為我的家人處理事兒不老練,所以我才找你。”

“齊威城府極深,假黃瓜種的事會讓你知道?”

“他確實處處防備著我,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天晚上他和我在一塊兒,那個給他提供假種子的老板打來了電話,見我睡著了他就起身去衛生間接電話。其實我並沒真的睡著,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我便偷偷下床,躲在衛生間門外偷聽,最終將這事兒聽了個一清二楚。那為他提供假種子的老板姓洪,叫繼光,在市化工路有門麵。

“我去哪裏救你?”

“我經常呆的那個地方屬於內蒙古,我幾乎沒有出過門,不知道那裏屬於哪個旗哪個鎮,隻知道它在賀蘭山西邊,接近騰格裏沙漠。我呆的那個地方的南邊有個康吉村,在康吉村北麵一裏多地的地方,有一個進山的小柏油路,順著這條路直走,就可以找到我住的地方。”

“行,你別怕,我立即就和派出所聯係,商量如何救你。”

鍾雲慧哭了:“拜托了……俊凱,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王俊凱道:“事到如今,別說那個了……”

鍾雲慧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了,她低聲說道:“那個孬種可能醒了,我掛了……”然後二人終止了通話。

掛掉電話,王俊凱犯起了尋思:是不是鍾雲慧在騙自己?看手機號是外地的。他又暗自想道:算了吧,即使是在騙自己,反正有公安局參與,也沒啥可怕的。想到這裏,他立即和派出所所長聯係,之後,他們和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相結合,又帶上了鍾雲慧的父親,直奔內蒙營救鍾雲慧。半個月後,鍾雲慧被救了回來,那個買她的小煤礦老板也被抓了過來,他是個滿臉橫肉的黑大個子,有六十來歲。他對齊威販賣鍾雲慧的經過供認不諱。又過了數日,齊威被抓了起來,那個為他提供假種子的洪繼光也被抓了起來。齊威開始百般抵賴,可是因為有洪繼光和那個小煤礦老板的配合,他隻得乖乖招供。

這批假黃瓜種利潤達95%,為了避免大麵積的種植引發群眾串通和上訪,他隻在全縣部分鄉鎮推銷了它,並且在種子銷售數量上以每個鄉鎮數百畝為準進行控製。後來黃瓜嚴重減產,有農民對於假種子提出質疑,他立即采取防範措施,讓種子經銷商不要說出種子來源於自己。再後來,群眾逐級找有關機構進行鑒定,他就逐級行賄。他還供出了為攻擊王俊凱而采取不法手段的事實,他和張啟寬、王文濤一直保持著來往,假黃瓜種事件發生之後,他們關係更是密切,為將王俊凱打翻在地,水費征收的任務下來之後,和趙大海密謀,齊威給他們每人送了八千塊錢的紅包,並答應王俊凱下台後讓張啟寬接任村支書,條件是讓他們去齊樓和張窪煽動群眾拒交水費。兩村群眾超過半數,結果鄉政府隻好撤去王俊凱的村支部書記職務。

馬三好也沒有幸免,他被民警從省城抓了回來。在派出所招認了受暴利誘惑欺騙菜農的經過後,他又說出了齊威讓他陷害王俊凱的事實:當初齊威要在河灘地建窯廠,王俊凱設法使齊威的計劃落空,齊威惱羞成怒,決定想法報複王俊凱。後來,他在銷售假黃瓜種上打起了主意。他決定在王油坊大麵積銷售假黃瓜種,他知道王俊凱對馬三好較為信任,就通過馬三好去找王俊凱,因為王俊凱在王油坊較有威信,他想利用王俊凱推銷假種子。他以為,黃瓜嚴重減產之後,如果群眾不采取反抗措施,王俊凱就是他賺錢的工具,如果群眾采取反抗行動,他就采取措施層層設防,同時再讓人放出風去,說王俊凱在種子銷售時采取非法手段得到了好處,讓他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甚至將其轟下台去。因為在王油坊假種子銷售量較大,他在本鄉周圍的幾個鄉鎮沒有再銷售這一假種子。

事情真相大白,王俊凱去找鄉黨委呂書記。呂書記立即表示免去村支書張啟寬的職務,一切有關事宜暫時由包村幹部王彥林代理,等案子結束後仍由王俊凱擔任村支書。雖然齊威在市裏有人撐腰,但是絕對不能放過他。他的一個老師在市裏任副市長,他要帶著王俊凱去市裏麵見這位副市長,讓他來幫助王俊凱。

三個月後,假黃瓜種坑農和拐賣鍾雲慧一案開庭審理。審理結果法院對齊威判刑並勒令其將非法所得退還給受害的農民,相關人員趙大海、張啟寬、王文濤也受到應有處罰。另外,對於鍾雲慧,法院判決齊威賠償她二十萬元。看著齊威戴著手銬被法警押下去,鍾雲慧潸然淚下。她握著王俊凱的手,痛悔地說:“俊凱,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失去你是我永遠的遺憾……”

責任編輯 成 林

插 圖 高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