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客人在劉玉良攙扶下走到幾個人麵前,指指劉玉良和沈風,跟留一字胡的中年人嘰哩哇啦地交談了幾句,然後指著留一字胡的中年人和穿和服的日本人,對劉玉良和沈風說道:“他們兩位是我的好朋友,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剛才是一場誤會!”
沈風聽了大為惱火,心想:“差點就要了我們的命,難道隻是一場誤會就算啦?”朝對麵五個人吼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害我們?”老者抱拳道:“俺叫張仁奎,在青幫裏大字輩排行!”指指地上的中年人,接著說道:“他是俺師侄祁世海,是本地青幫義勝堂堂主。”又指指不遠處地上橫躺豎臥的十幾名黑衣漢子,繼續說道:“那些都是義勝堂的弟兄。但剛才的事……哎,俺也正鬧不明白哪!”朝地上的中年人嚷道:“世海,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地上中年人掙紮著爬起來,表情痛苦地答道:“回爺叔話,前兩天日本領事館打來電話,說日本商會的小淵會長在師侄的地麵上被人擄劫了,托堂口裏弟兄們幫忙給找一找,這不,今天日本領事館又過來人催這件事,碰巧中午有個拉洋車的弟兄看到一位客人,瞅著跟小淵會長十分相似,就直接給拉到堂口來了,師侄剛才也出來瞧了,覺得一點兒沒錯,這才叫弟兄們動了手……”老者聽到這裏,嚷道:“你瞧瞧你,這麼多年了辦起事來還是毛毛躁躁,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這回不但事情沒弄清楚,十幾個大人還叫一個孩子給打了,真是丟人現眼!”中年人肅立道:“爺叔教訓得是,全怪師侄沒調1教好弟兄們,給幫裏和您老人家丟臉了!”
沈風心中暗道:“我靠,這叫什麼話啊?看來是不服氣啊!”當即吼道:“那怎麼著,是不是想再打一架?”祁世海聞聽怒道:“小子,別不識好歹啊!你也不打聽打聽,天津衛這塊碼頭誰是老大?”沈風心想:“也對,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硬碰硬恐怕討不了好!”口中卻嚷道:“這事不能這樣算完,你們得向我們賠禮道歉!”老者聽了不悅道:“俺們青幫裏弟兄縱然做錯天大的事,也隻是照著幫規責罰,可沒有向外人賠罪的道理!”沈風聞聽便要發怒,這時旁邊留一字胡的中年人嗬嗬笑道:“張老爺子無需動怒,既然這件事因我國僑民而起,就請讓鄙人來善後處置!”朝沈風和劉玉良說道:“鄙人是大日本帝國駐天津領事館的武官土肥原賢二。”指指身旁穿和服的日本人,接著說道:“這是我的助手藤田一泓君。剛才誤以為兩位閣下綁架了小淵君,真是失禮了,鄙人現在向兩位道歉!”竟然說一口純正的天津話,隨即向沈風和劉玉良深鞠了一躬。
沈風早已明白眼前這些人不是尋常之輩,因此剛才聽見“青幫”二字時並不感到意外,但此時聽見“土肥原賢二”這個名字卻是心頭一震,暗叫道:“我靠,難道這個人就是臭名昭著的日本特務頭子、甲級戰犯土肥原賢二?可是看起來挺講道理啊!”正疑惑間,隻聽得土肥原又道:“剛才聽小淵君說,真正的兩名劫匪住在城南明康巷十五號,拜托祁君趕快派人過去!”祁世海答應道:“好,我這就叫人過去!”連忙走過去幫地上的十幾名漢子恢複了關節位置,隨即六七名漢子一同匆匆出門而去。
接下來祁世海吩咐餘下兩名身體無大礙的手下將地上四五名重傷的漢子抬進樓去,然後指著劉玉良攙扶的日本人,說道:“小淵先生要不要先進樓歇息一下,然後請個醫生過來瞧瞧?”土肥原點點頭,說道:“那就拜托了!”祁世海朝小淵擺手道:“小淵先生,請!”劉玉良扶著小淵正要進樓,沈風連忙阻止道:“玉良哥,咱們就別跟著繼續摻合了,趕緊離開這裏吧!”劉玉良怔了一下,點頭道:“那好!”對小淵說道:“那我們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小淵當即拉住劉玉良,說道:“你們兩位救了我的命,我要感謝你們,你們不能走!”沈風不耐煩地嚷道:“救你的人是玉良哥,我可沒有救你,你用不著感謝我!”再次對劉玉良嚷道:“玉良哥,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啊?”劉玉良忙答應道:“這就走!這就走!”
隻聽得老者嘿嘿冷笑道:“且慢!俺們青幫可從來沒在自家堂口裏叫外人給挑了,今天這件事傳出去,以後青幫還咋在碼頭上立腳?”沈風一聽登時火氣又竄上來,嚷道:“那你想怎麼樣?”老者說道:“今天這件事是在拳腳上起的頭,那就還得在拳腳上來個了結。”回頭瞧瞧兩名軍人,繼續說道:“隻要你能打贏俺的侍衛,便任憑你們走出這裏!”沈風心想:“我隻是忌憚你有槍,現在你跟我比試拳腳,那是再好不過!”當即答應道:“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許反悔啊!”老者嗬嗬笑道:“俺說話向來算數!”
沈風點點頭,說道:“那就讓他們兩個一起上吧,免得浪費大家時間!”老者笑道:“俺這兩個侍衛都是幫裏數得著的身手,就算跟你一對一,已是以大欺小,哪還會叫他們以多欺少!”回頭問道:“你倆誰陪這位小兄弟過幾招?”兩名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而不語。老者隻得點名道:“天遠,你跟這位小兄弟切磋一下!”一名身材高大、外貌粗獷的軍人怔了怔,高聲應道:“是,旅座!”解下配槍交給另一名軍人,踏步上前,抱拳道:“小兄弟,請!”
沈風也不答話,揮拳便打,那軍人出手格擋,登時二人鬥在一起。轉眼間已鬥了七八招,那軍人一招一式不但剛猛迅疾,而且腳步和身法甚是嚴謹有度,絕對是個一流的高手,比起剛才那個日本人也不遑多讓,更難得的是拳腳之間透著中國武術所特有的堂堂正氣。沈風一邊暗暗讚歎,一邊心中詫異:“想不到青幫裏竟有這等出類拔萃人物!”隨即又想:“今天真是邪了門了,竟然連續碰見兩個頂尖高手!”心知難以力敵,隻得采取遊鬥。
又鬥了十幾招,沈風看出那軍人兩三次手下留情,似乎有意讓自己勝出可以脫身,不由得暗暗點頭:“好,這個人情我收下了!”當即右拳向前一衝,一招“靈蛇尋穴”直點對方胸口。那軍人探左掌來抓沈風手腕,沈風竟不避讓,對方幾根手指堪堪觸到沈風手腕時,果然再次微微一滯。沈風抓住時機,突然右拳變掌反刁住對方手腕,這一招正是擒拿手裏的“反客為主”,最是講究時機分寸的把握。隻不過高手間過招電光火石,若不是對方故意容讓,豈能如此輕易得手!
那軍人登時左腕一陣酸麻,手掌無力地垂了下來,口中低喝一聲:“好!”右手又來抓沈風手腕。沈風放開軍人手腕,順勢右掌在對方肩頭重重一拍。那軍人吃痛蹬蹬後退兩步,抬起頭哈哈一笑,正要認輸,隻聽得老者沉聲喝道:“天遠,這場比武幹係到咱們青幫幾百年的聲譽,你可得明白當中的利害!”那軍人聞聽神情一凜,高聲應道:“是,旅座!”當即踏步上前再戰,但見拳腳招式淩厲,再不容情。沈風不斷騰挪閃避,對方卻步步緊逼,如影隨形。他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
二人又鬥三十餘招,那軍人雖然占不到便宜,卻穩穩處於上風。沈風暗暗著急:“這樣比下去,時間長了非輸不可!”不由得心生一計,大叫道:“住手!住手!”那軍人停下來,愕然望向沈風。沈風嚷道:“這麼打不公平!”老者聞聽不悅道:“一對一,有啥不公平?”沈風轉身朝老者嚷道:“他是大人,我是小孩,當然不公平!”老者嗬嗬笑道:“今天隻比武功,卻不講年紀,況且俺們這邊隻有大人沒有小孩,你要是打不過就得認輸!”沈風說道:“要打也行,但得加個條件!”老者問道:“加個啥條件?”沈風指指那軍人,答道:“我跟他再比五十招,要是還分不出輸贏,你就得放我們走,我可不想在這裏沒完沒了地耗下去!”老者想了想,答應道:“行!若再比五十招還分不出輸贏,倒叫你小瞧了俺們青幫!”朝那軍人說道:“天遠,你身為青幫弟子,可萬萬不能給幫裏丟臉!”那軍人點點頭,高聲應道:“回爺叔,龍天遠明白!”這一回改變了對老者的稱呼,顯見得已起同仇敵愾之心。
沈風雙拳擺個門戶,朝對麵高聲喝道:“開始吧!”那軍人點點頭,踏步上前,二人又鬥在一起。沈風邊打邊喊:“第一招!……第二招!……第三招!……”轉眼間已喊到“第十四招”,隻見那軍人拳腳漸漸加快。沈風繼續喊了幾句,立時險象環生,隻得閉口凝神對敵。過了片刻,他又開口喊道:“第二十五招!”那軍人趁此機會猛地踏步進身。沈風隻聽得兩股勁風淩厲,雙拳一左一右已到了自己麵前,急忙一個後仰再接兩個側翻,堪堪避過,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自此再不敢開口說話,隻在心中默默計數。
但見那軍人招式越打越快,四麵八方都是拳腳之影,沈風再無可退之處,隻得正麵抗衡。此刻兩人各自使出平生技藝,已然近乎性命相搏。但見拳來如流星,腳去似閃電,令人眼花繚亂,拳腳碰撞聲音疾如爆豆,砰砰直響。旁觀眾人不斷發出喝彩與驚呼聲。沈風待默數到第四十九招時,這才又開口喊道:“第四十九招!”話音未落,對方拳腳已如暴風驟雨般連續擊來,竟是必殺之招。
沈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但凡招式必有破綻,殺招不留餘地,更是極易露出破綻。故而高手用招,並非沒有破綻,唯審時度勢把握時機而已。此時對方受五十招之限,在最後孤注一擲使出殺招,那便是犯了心浮氣躁的大忌!沈風瞧見對方招式裏滿是破綻,心中大喜,欲待反擊,卻哪裏有機會,避讓不及之下,竟被對方重拳同時擊中左右肩頭。隻覺得兩股大力加在身上,雙肩劇痛欲裂,頓時整個人被擊得倒飛了出去。
那軍人臉上一喜,踏步上前如影隨形,沈風身上又中一腿,僥幸借著倒飛之勢消減掉部分力量。那軍人再次踏步上前,身法突然一滯,招式已然用老,登時全身門戶大開!沈風不容對方後撤,雙腳猛一抓地,硬生生地停住,雙手唰唰虛晃封住對方兩側,左右腿連續向前疾擺,隻聽得砰砰砰砰連響,對方胸口被重重踢中四腳,踉蹌後退了六七步,晃了兩晃栽倒在地。沈風顧念對方曾對自己手下留情,因此這幾腳隻用了八九成力氣。
圍觀眾人發出一片驚呼聲,另一名軍人跑上前察看地上軍人,見無大礙,將其攙扶起來走到老者跟前。老者焦急問道:“天遠,傷得咋樣?”那軍人勉強答道:“爺叔,龍天遠沒事,隻是給幫裏和您老人家丟臉了!”老者苦笑了一下,吩咐另一名軍人:“秀山,快扶天遠進去休息!”另一名軍人答應一聲,攙扶同伴向樓裏走去。沈風望著那軍人背影,心中閃過一絲淒涼,暗想:“如果公平對打,他絕不會輸給我,我今天僥幸贏了他,真不知該不該高興?”忍著身上疼痛,大聲問道:“這下我們可以走了吧?”
老者回應道:“小兄弟年紀輕輕,功夫已這般了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今天青幫比武輸了,自會認賬,但不能不明不白,請二位留下姓名吧!”沈風大聲答道:“我叫沈風,他叫……”心中猶豫著是否吐露劉玉良的名字。隻聽得劉玉良接口道:“我叫劉玉良,是北洋大學新入學的學生。”指指沈風,接著說道:“他是我的小兄弟。”老者點點頭,說道:“好,你們走吧!”沈風大喜,朝劉玉良喊道:“玉良哥,我們走!”便在此時,隻見大門口一瘸一拐走進來七八個身穿黑衣黑褲的漢子,個個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當中推搡著兩個人,同樣鼻青臉腫,身上被繩子五花大綁著,口中大罵不止,正是韓四和肉頭男!
眾漢子將二人推到近前,為首的漢子朝祁世海躬身說道:“爺叔,把人給您帶回來了!”祁世海點頭道:“嗯!”隨即詫異道:“你們幾個怎麼弄成這副模樣?”那漢子哭喪著臉答道:“回爺叔,這兩個家夥實在太厲害,把兄弟們都打傷了,好不容易才抓住他倆!”祁世海低聲罵道:“真是一幫廢物!”回頭問小淵:“小淵先生,您看是這倆人麼?”小淵答道:“就是這兩個人綁架了我!”祁世海點點頭,又朝土肥原笑道:“土肥原先生,那這兩個人就交給您了!”土肥原笑道:“既然是貴幫抓到的人,就理應由貴幫處置。”祁世海點頭道:“那好!”隨即問老者:“爺叔,這倆人在青幫地盤上惹事,您看怎麼處置他倆?”老者氣呼呼地答道:“俺不管這件事,你自己瞧著辦!”祁世海答應一聲,回身擺手道:“趕緊把人帶出去了結了,做得麻利些!”為首的漢子大喜,惡狠狠地答應道:“明白,爺叔!”說著就過去推搡韓四和肉頭男。
二人破口大罵,肉頭男嚷道:“有種就放開老子再打一架,先前老子剛醒過來迷迷糊糊的,不算數!”韓四也罵道:“七八個人打老子一個,老子不服!有種單挑,四爺皺皺眉頭不是好漢!”為首的漢子邊推搡邊罵道:“他娘的,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沈風心想:“我靠,這是又打算要人命啊!這姓祁的真不是個好東西!”隻聽得劉玉良大聲說道:“他倆犯了法,應該交給警察,你們怎麼能濫用私刑?”祁世海怒道:“小白臉,爺叔答應放你倆走,可別給臉不要臉啊,這裏沒你們什麼事兒,趕緊滾蛋!”沈風見劉玉良受辱正要發火,隻見劉玉良又對小淵說道:“小淵先生,拜托您幫他們求求情,饒了他倆性命吧!”小淵愣了愣,點頭道:“你是我的恩人,我答應你饒了他們!”當即對土肥原嘰哩哇啦說了幾句。土肥原也嘰哩哇啦回答了幾句,然後用漢語對劉玉良說道:“雖然小淵君不予追究,但這兩個人是祁君抓住的,我們大日本帝國不方便插手,請閣下諒解!”劉玉良無奈,又朝祁世海道:“那你怎樣才肯饒了他倆?”祁世海道:“饒了他倆,本來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但今天你們讓青幫栽了麵子,你想替他倆求情,老子就偏不答應!”
沈風登時火大,吼道:“一碼事歸一碼事,咱們的事情你別扯到他倆身上去!你到底放不放人?”隻聽得老者冷笑道:“俺們青幫做事,還輪不到外人指點!”停了停,又道:“你們若真想救他倆,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劉玉良大喜,問道:“什麼辦法?”老者答道:“除非你們把今天青幫栽了的麵子找回來!”劉玉良想了想,點頭道:“行!隻要能救他倆性命,我們願意賠禮道歉!”對沈風說道:“風子,咱們給他們道個歉!”沈風吼道:“我們又沒錯,幹嘛向他們道歉?我不幹!”劉玉良著急道:“別管對錯,咱們先救下人再說!”
老者嗬嗬笑道:“就算你們賠禮道歉,那也找不回青幫的麵子!”沈風聽了更加火大,嚷道:“那你想怎麼樣?”老者笑道:“除非你倆加入青幫,那今天的事才能一筆勾銷!”沈風登時愣住,劉玉良不知深淺,連忙答應道:“行,就按你說的辦!”沈風急忙阻止道:“玉良哥,他們青幫不是好人,咱們不能加入!”祁世海聞聽怒道:“小子,你敢胡說八道,活得不耐煩了啊?”老者也不悅道:“小兄弟,你憑啥說青幫不是好人?”沈風一怔,心想:“如果我明說青幫開賭場、設妓1院、販賣鴉1片、收保護費,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恐怕更要激怒對方……”當下含糊答道:“反正你們不是好人,你們自己心裏清楚!”
老者神情肅然道:“俺們青幫立幫兩百多年,行的是仁義,保的是國家,庚子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俺師父從山東帶俺們青幫弟兄一同進京,參加義和團殺洋人保國家,哪成想清廷竟背信棄義,反過來剿殺俺們,可恨俺師父沒死在洋人槍下,卻死在清軍手上!隨後俺們青幫弟兄又一同加入同盟會反清,哪次義軍起事都沒缺了俺們,唉,多少弟兄為此丟了性命……”說到這裏有些激動,停了停接著說道:“辛亥年俺們又加入革命軍,共同推翻滿清光複中華,你說說,俺們青幫咋不是好人哪?”沈風聽得頭腦發懵,暗道:“我靠,這老頭子不但是義和團,還是同盟會,而且還參加了辛亥革命?這……不是在吹牛吧?”但一想到孫中山的確是依靠會黨力量發動武裝起義,一時無語。
隻聽得劉玉良勸道:“風子,你就別耍性子了,我看青幫沒什麼不好,人家今天對咱們就挺仁義,挺講道理!”沈風瞧瞧旁邊韓四和肉頭男,見倆人正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心想:“這兩個夯貨雖然不是好人,但也罪不至死,而且兩人落入青幫手裏,多少跟自己有關。”不由得心中不忍,想了想說道:“要我加入青幫也行,但我有三件事不做,咱們得提前約定好,否則我絕不加入!”老者愣了愣,詫異道:“向來隻有幫裏給進門人立規矩,可從沒有進門人給幫裏立規矩的哪!你說說看,哪三樣事不做?”
沈風答道:“第一,不做欺負老百姓的事;第二,不做開賭場、設妓1院、賣鴉1片、收保護費的事;第三,不做對國家不利的事!”劉玉良也連忙附和,說道:“對對對,這三件事我也是不能做的!”老者笑道:“俺們青幫幫規嚴禁欺負老百姓,更不許不忠不義,這第一和第三兩樣事你們無需擔心,第二樣事麼……你倆一個是秀才,一個是孩子,不願意做也在情理當中,俺就許了你倆,隻在幫裏替你們安排兩個閑職就是!”劉玉良大喜,說道:“這樣最好!”對沈風道:“這下可以了吧?”沈風點點頭,勉強答應道:“行!”
老者朝祁世海道:“世海,你帶他倆去香堂吧!”祁世海答應一聲,在前麵領著二人。劉玉良扶著小淵,沈風跟在旁邊,眾人俱都陸續進樓。藤田陪小淵留在一樓客廳休息,其餘人等一同來到三樓的香堂裏。老者和祁世海先後給幾塊祖師牌位一一上了香,然後老者說道:“世海,你就收他倆在你門下吧!”祁世海不情不願地答應道:“是,爺叔!”大剌剌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對劉玉良和沈風喝道:“還不跪下給師父磕頭?”
劉玉良便要下跪,沈風急忙拉住劉玉良,回頭對老者說道:“老爺子,我們是看在您的麵子上才答應加入青幫的,我倆隻肯拜您為師父!”祁世海臉上掛不住,噌地站起來怒道:“爺叔在幫裏是大字輩排行,你兩個小子何德何能,也敢拜他老人家為師?老子肯收你們當弟子,已經是給你倆天大的麵子了!”沈風當即吼道:“就憑你也配當我倆的師父?你還想找打是不是?”此刻倆人麵對麵,幾乎鼻尖碰下巴,嚇得祁世海一哆嗦。
隻聽得老者嗬嗬笑道:“既然你倆瞧得起俺,那俺就收下你倆!”旁觀眾人都發出驚羨之聲。隨即老者端坐在太師椅上,沈風跟劉玉良一起跪下來,倆人行了拜師大禮。老者名叫張仁奎,是青幫“大”字輩排行。按青幫排行,劉玉良和沈風都是“通”字輩,跟義勝堂堂主祁世海是相同輩份。眾人紛紛向老者道喜,土肥原躬身作揖道:“今日張老爺子收得兩位少年英俊,他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真是可喜可賀!”張仁奎樂得開懷大笑,就此一場幹戈竟化作玉帛。
隨後張仁奎向二人引見另兩位同輩師兄,即張仁奎的貼身侍衛龍天遠和杜秀山。劉玉良和沈風一同喊道:“龍大哥!杜大哥!”龍杜二人都微笑點頭。沈風朝龍天遠抱歉道:“剛才比武多有得罪,龍大哥身體怎麼樣?”龍天遠哈哈大笑道:“比武的事,沈老弟不用放在心上,龍某早就沒事了!”杜秀山也笑道:“沈老弟有所不知,龍兄弟一天不跟人比武就渾身難受,隻是在幫裏實在難尋對手,今天你打贏了他,隻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沈風連忙道:“哪裏哪裏,要不是龍大哥手下留情,我早就輸了!”龍天遠笑道:“贏就是贏,沈老弟何必謙虛!”隨即問道:“你眼下住在哪裏?”沈風愣了愣,回答道:“我剛來天津,還沒找到住的地方。”龍天遠道:“那太好了,你以後就跟我們住在一起,怎麼樣?”沈風正猶豫間,隻聽得張仁奎笑道:“既然你還沒有落腳地方,那就隻管先在這裏住下!”劉玉良聞聽大喜,當即催促道:“風子,還不趕快答應師父!”沈風想了想,點頭道:“那好!”龍天遠大喜,說道:“太好了,以後你我可以每天比武切磋!”沈風登時愣住。杜秀山大笑道:“哈哈,今後杜某總算可以清閑自在了!”臉上做出個幸災樂禍的表情,眾人也都哄堂大笑。沈風不由得暗暗叫苦:“我靠,這下麻煩了!”
待眾人走出香堂來到一樓客廳,隻見一名西醫剛好給小淵檢查完身體。那醫生說道:“身體沒什麼問題,休息幾天就好了!”祁世海吩咐手下將醫生打發走,這時一名漢子走進樓裏,對祁世海躬身道:“爺叔,小淵先生的司機已經到門口了!”祁世海點點頭,對小淵說道:“小淵先生,您看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小淵搖頭道:“不用了,我現在就走!”說著努力站起身來,旁邊藤田連忙扶住。小淵對劉玉良和沈風說道:“你們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請你們去家裏做客,我要答謝你們!”劉玉良笑道:“救人是我們義所當為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答謝就不必了!”但小淵態度十分堅決,非請兩人去家中做客不可。土肥原也道:“兩位閣下救了小淵會長,我們大日本帝國理應表示感謝,請兩位不要推辭!”沈風見狀頗不耐煩,心想:“唉,日本人就是死心眼,禮節太多!”劉玉良見推辭不過,隻得答應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打擾了!隻是我們今天剛到天津,許多事情還沒有安頓好,小淵先生的身體也沒恢複,我看再過幾天,好嗎?”小淵大喜,說道:“好,一言為定!”
接下來土肥原等人向張仁奎告辭,祁世海跟著送出樓去。劉玉良叮囑沈風:“你安心在這裏住下,我有空會過來看你。”沈風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說道:“知道了!”隨後劉玉良也向張仁奎告辭。沈風送劉玉良到樓外,看見韓四和肉頭男仍被看押在院子裏,祁世海正從大門外返回。劉玉良忙叫祁世海把兩人放了,然後對二人說道:“你倆以後再不可禍害無辜百姓,還是找個正當差事吧!”二人都先點點頭,又都搖搖頭。沈風見狀吼道:“你倆聽見沒有?好好找個差事,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做壞事!”
韓四苦著臉答道:“您二位爺大概不知道,介天津衛碼頭都是各大幫會的地盤,即便拉洋車、扛麻包、耍把式賣藝、賣狗皮膏藥大力丸子,那也得有幫會做中人擔保,哪有咱們兄弟的差事!”沈風聽了心想:“我靠,這些幫會的手伸得也太長了!”當即對祁世海吼道:“那你看怎麼辦?難道讓他倆沒差事做,餓死不成?”祁世海愣了愣,想發火卻不敢發,無奈道:“行,我看在爺叔的份上,今天給你倆麵子!”問韓四和肉頭男:“你倆叫啥名字,是什麼來曆?”韓四道:“我叫韓四。”指指肉頭男,繼續說道:“他叫馮六,我倆從小都是孤兒,靠要飯長大的。”祁世海點點頭,說道:“你倆明天去四號碼頭找管事的王胡子,報我祁世海的名頭就行!”兩人喜出望外,對著三個人感恩戴德,連連作揖,這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