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市的冬天是名不副實的。已經進入十二月，天氣卻暖得如同初秋。楊榕一件薄款白色打底衫，下身穿一條九分闊腿褲，鞋子是白色的運動鞋，黑色長款呢大衣及膝，脖子上的棉紗披肩隨意地搭著。長發被吹得有些亂卻依舊無法將她的美麗削減半分。
楊榕伸出插在口袋裏的手，攔下迎麵而來的出租車。
“去火車站。”坐在後座的楊榕對放好行李箱的司機說完就戴上了耳機。楊榕茫然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建築物，像是正在倒帶的電影，可思緒卻是怎樣也不願意後退一步的。不一會兒車窗外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一切都被拋在了後麵，消失在楊榕的視野中，甚至今後的生活裏。楊榕一想到這不免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去旅行？”出租車司機是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胖子。他從楊榕一上車就小心地從後視鏡裏打量她，可看她一直戴著耳機神情也有些冷漠也就不好意思打擾她。
“嗯。”楊榕本是不想搭理他的，可這車上就隻有自己和他，出於禮貌她還是淡淡地回應了他，隻希望司機能夠不再廢話。
聽得出楊榕語氣裏的疏離好不耐煩，胖司機急忙解釋道：“我也有一個像你這麼大的女兒，所以看到你就像是看見我的女兒，我不是有意打擾的。”
"沒關係。"父愛她可以理解，可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胖司機是這麼聒噪的人那她一定不會理他的。也許是為了表示友好，從事這份職業後養成的習慣或者說他本就是個愛嘮叨的人，反正胖司機正自顧自喋喋不休。
“對了，小姐你是去旅行的吧！”看著莫名興奮的胖司機，楊榕點點頭轉而想了一下又搖搖頭。這隻能說是一場出逃吧，因為自己的懦弱。楊榕低下頭垂下眼瞼。
“那我給你推薦一個地方吧。”胖司機貌似看出些什麼，故意提高了音量，把語氣放輕鬆了些，“來看看吧！”為人父的他溫柔地將手機遞給楊榕，眼裏滿是疼惜，仿佛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兒。
‘這是我女兒前不久剛剛發給我的，說等到了她放年假就帶我和她媽媽一起去啊。’一說到自己的女兒，掩飾不住的驕傲讓胖司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笑彎成了一條縫。
‘她很孝順。楊榕盯著手機若有所思。’
‘是啊，她從小就很乖，長大了更是很孝順我和她媽媽。’拿回楊榕遞回來的手機，過了一個紅綠燈火車站的標誌很快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要小心啊。’胖司機友好地將行李箱提到楊榕身邊關心道。
“我會的，謝謝你。’看著胖司機載著剛從車站出來的一對情侶或者是夫妻走遠，也轉身進了車站售票廳。
“去哪？’冰冷的聲音沒有一點服務態度。楊榕盯著售票員看了一會兒，長得還算不錯最起碼和她的態度不能成正比。
“去哪？’見楊榕沒有反應售票員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可楊榕就是不理會。慢悠悠道：“接下去最早離開車站的火車是去哪裏的?”
"十點有一趟去B市火車。"售票員把自己剛剛做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了幾下。
“那就去B市的火車票麻煩給我一張。’看著楊榕這般隨意女售票員不禁打量了她一下，但很快就把票給楊榕了。
“謝謝。’收回身份證那好火車票楊榕就往候車廳走去。
楊榕找了一個較幹淨的角落坐下。由於是早上候車廳裏並沒有楊榕想象中的擁擠，這倒是讓楊榕稍稍鬆了一口氣。二十八年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自己來坐火車。重新戴上耳機，楊榕環顧了一下四周，離她最近的地方有一對夫婦，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個看上去隻有六七歲的男孩。夫婦看上去應該要比實際年齡老一些，露在外麵的雙手粗糙不已。男孩也很瘦很黑，但他的大眼睛卻炯炯有神，一動不動地盯著楊榕看。楊榕對他微笑，男孩卻是立馬就害羞了，連忙轉過頭看向別處。坐在楊榕左手邊的是一位男士。應該是個背包客，看到他身邊的那個大背包，又看看他全副武裝的模樣楊榕如是想到。背包客貌似很累，正在閉目養神。
手機屏幕亮起，是魏準發來的信息：
姐，路上注意安全，我永遠在這裏等你。
楊榕反複看了三遍後把手機手巾口袋裏，她並不打算回複他。魏準與她而言是上天對她的恩賜。雖說他們是由兩個破碎家庭組成的姐弟，但他們的感情卻是勝過許多親姐弟。楊榕撫摸著右手腕上的那串手鏈喃喃自語道：“一個被流放的人，還有回來的資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