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淳樸的戰士們用期待的眼神注視著團長的時候,他卻說道:“但是你們中一些人,今天會倒在這片土地上,死亡將會從你們身上帶走一切美好的東西,我們誰都無法回避這種殘酷的結局。突然降臨的死亡對一個年輕生命來說意味著什麼呢?也許是命運的不公,也許是人生的悲劇,死去的人是不會再去思考這些問題的。可對於那千千萬萬活著的人來說,今天犧牲的人決不會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我們戰鬥不是為了個人的前程,而是為了全世界受苦的人。我們跟那些自私自利的吸血鬼們有著根本的不同,他們會把不義之財藏在銀行保險櫃裏留給兒孫享用,而我們沒有那些個金銀財寶、錦衣玉帛,我們要留給子孫後代的將是這樣一件禮物--一個沒有人壓迫人、也沒有人剝削人的,自由平等的社會,一個真正屬於人類而區別於畜生的社會!”
團長用舌頭潤澤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從口袋裏掏出一份紅色封皮的硬紙本,舉著它用莊重地語氣說道:“這是我的黨證,做為黨員我不會後退一步,我要求我們團的所有黨員也決不後退!”
聽到他的話,我默默地摸了摸上衣口袋,那裏有一本新領的黨證。領到這份小小的證件的時候,我是懷著無比珍重的心情將它緊緊地捏在手中的,要知道在這之前的地下活動年代裏,隻有入黨介紹人和上級黨組織才能夠證明一個人的黨員身份。
“瓦蓮莉婭.安德烈耶芙娜.梅爾庫諾娃同誌,祝賀你通過了組織的考察……要記住這不是考驗的結束,而是真正考驗的開始。”--當年洋同誌的諄諄教導仿佛猶在耳旁,一轉眼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新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
“雖然咱不是黨員,可咱也是起來造反的人,自古就道是發如韭剪複生,頭如雞割複鳴,吏不可畏,小民從來不可欺,舍得這條性命,決不當孬種。”隊伍裏有人這樣說道。
“我是沒打過仗,但我不怕死,打死一個敵人不賠本,打死兩個還賺一個,我現在就想消滅那些工人階級的敵人。”戰士們的回答是這樣的真切,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階級的感情和階級的仇恨,這是些愛憎分明的人,可愛的人。
……
交火在不久之後便如期而至,敵人的小股騎兵部隊試圖契入我方陣地側翼,我們的機槍首先回答了敵人的挑釁。
在主陣地上隻能聽到兩旁槍聲大作,由於缺乏製高點,我們無法觀察到具體的交火情況。
“要不要調幾個排去增援?”周圍逐漸有人顯得焦慮不安起來。
“不!這隻是敵人的襲擾,不可亂了陣腳被敵人牽製。”團長望著二翼陣地上那高高飄揚著的紅色旌旗,露出欣慰的神情,“要保存力量,迎接敵人更大規模的進攻。”
他的預計是正確的,十分鍾後,槍聲停止了,紅旗依舊飄揚在那裏。
一會兒工夫,通信員已經將電話線接通,那頭彙報了交戰情況,敵人的襲擾被成功擊退,在陣地前留下十來具人和馬的屍體。
我們還來不及慶賀這次小小的勝利,敵人的炮彈就開始呼嘯著落到陣地上。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曆真正的戰鬥,炮彈在不遠處猛烈地炸開,氣浪像如同牆般壓在身上,一瞬間仿佛被一雙無形地大手突然捏住了心髒,使人感到無比地痛苦,耳朵裏除了鳴叫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大塊的泥土濺落下來,聽覺剛有了一點點恢複,但很快又被接而連三的轟鳴所吞沒。
“丫頭,沒被嚇得尿褲子吧?”團長用右手緊緊地將我壓在地上,貼著耳根大聲嚷道。
“我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好似被翻攪過一樣,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