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疏疏密密,滿穹星光閃爍。
窗內,紅燭碧紗,一片羅帳昏昏。
我和他猶如水火,殊死相搏,反反複複。以柔軟裹覆了堅硬,以絕望承載著激情。似赴死,若重生。瑤郎,我愛。這骨肉的交疊,這生命的融合。。
我的心也在做生死掠戰。
我要砸了這窗,扯了這帳。
我要把他從蒙塵染灰的人世帶到清明亙古的荒蠻。
那是哪裏?
是天堂與地獄。是真實與夢幻。是痛苦與歡樂。是絕望與希望。
我要帶他離開。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要—和—他—在一起————我的心瘋狂地呐喊。
但,她說,愛他,就是要他好。。。
這人世雖然有肮髒,有悲苦。可他需要一一去體會,他需要知道生命更多的是甘美。。。他或者入仕途,福佑眾生。或者自在一身,看雲卷雲舒;他會和一個愛著的女人,相扶相伴渡過歲月長河;他會做孩子們的好父親,疼著寵著他們;他會坦然微笑著接受命運的公與不公;他會看著鏡中青絲華發,漸漸老去的容顏,卻無比的自然,就如門口的玉蘭樹,靜靜走過四季,花開花落,葉黃葉綠般自然。
我願他順其生命的自然。
我要他好。
一切都好。。。
結局:
將我贈與他的青絲焚去。
將他為我畫的小像焚去。
將他寫了百張千張嵌有我名字的詩稿焚去。
取一小撮焚後的灰放進酒裏。
拔下長簪刺向胸口,這冰涼的身子裏已有一滴修煉了近百年的熱血,也融進酒中,拌勻。
我將酒含在舌尖,喂向他輕閉的唇。
這含了日月精華,夏雨春花,雀鳥之靈,草木之秀的熱血可以讓他神清氣爽,更勝從前。
這酒,亦叫忘情。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不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忍住胸口翻湧著的血浪,我微笑著吻向熟睡中的他。
親愛。把我忘了吧。。。忘了這個深愛著你的,恨不能用生命去交換的女子。
忘了我曾帶給你的歡笑和傷痛,溫柔與狂熱。
忘了每次相擁都如烈火幹柴燒灼成灰,顫栗了靈魂的交戰和掠奪。
忘了那些個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算計著珍惜著的時刻。
也忘了你曾有過的,赴火一樣的激情。。。
我甘願將心血釀成這忘情酒,我甘願不再成妖,墜入六道輪回。
瑤郎,我隻要你好。。。
隻有忘了,你才會更好。。。
我最後一次望向他的窗欞。
自我這一株綠光點點,望向那一棵臨風玉樹。
他將繼續生活,在詩畫裏,在滿架的書簡裏,在誰的紅袖添香裏,在孩子天真的笑容裏,在重複著的快樂和憂傷裏,生活著,並不易覺察的慢慢老去。混沌而漫長的生活裏他不會記得,某些個夜晚,某些個夜晚的星河耿耿,花香鬱鬱。。。
而我,將帶著有關他的回憶走向一條長長的甬道。前方或許是永恒的黑暗,或許是乍然的光亮。。。
後記:
晨。普法寺後廂房的那株枝葉茂盛的玉蘭樹,不知何因,突然枯萎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