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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殺我。”男人已經被逼至小樹林的深處,事到如今,無處可逃了。他知道,除了向眼前的人求饒,別無他路。
“嗬,為什麼不能殺你?你說出一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來?”不斷逼近的黑衣男人,帶著陰冷的笑聲,伴著瑟瑟冷風,像一條冷滑的蛇鑽進跌坐在地的男人的脖頸。
“我,我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我跟你更是無冤無仇!”男人話音未落,他眼前的人高高舉起的斧頭已經朝他砍下來。
血色飛濺,灑在樹幹上,落葉上,連月光仿佛也被染紅了。
“殺你的理由?我想殺人,你剛好遇見了,就這樣。”黑衣男人摘下連衣帽,仰望夜空上的紅月,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
他突然垂頭喪氣,扔了斧頭,摘掉手套,走出一段很長的距離之後,將這些東西連同鞋套一起丟進了山溝,隨後搖搖晃晃地走下山去。
陽光透過繁密的樹葉照落下來,照亮男人的頭顱,男人死前圓睜的眼睛裏映照著陽光的顏色,隻是他早已看不見任何東西,身首異處。
陽光如常升起,有些人卻再也沒能醒來。
“有沒有搞錯?這點小事情都能出錯?真不明白,像你這種人,公司還不開除你。嗬,不過,換成我是你,早就沒臉呆下去,自己辭職了!”中年男人將一大疊複印材料重重摔在低頭沉默的年輕男子身上。
“算了,跟那種人生氣也沒用,又沒能力又厚顏無恥。”另一名男同事拍了拍發怒的中年男人的肩膀,並沒有真心勸解,也向那個可憐兮兮的年輕男人投去鄙夷的眼神。
“他也挺可憐啦,什麼事情都做不好,整天被大家追究責任,薪水也被扣得所剩無幾,還要為了那麼一點錢留下來混日子。”為兩名男同事端來茶水的女文員也湊過來踩一腳,裝出同情的樣子,說出來的話語卻尖酸刻薄。
“因為那種人,根本沒活路啊。”
“對對對,丟了這份工作的話,他就活不下去了吧?”
“嗬,這樣看來,公司也夠仁慈。啊,還有我們這些經常要幫他收拾爛攤子的同事,也算得上是中國好同事了吧?”
兩個中年男同事和那名女文員湊在一起,把犯錯的年輕男子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肆無忌憚當著他的麵嘲諷。
年輕男子始終低垂著頭,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牙齒咬得發出“滋滋滋”聲,他確實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總是闖禍和惹麻煩,但是他們憑什麼這樣批判自己?
他們所說的這些話,就像說著:這種人,活著就是浪費社會資源,還不如去死!這種人為什麼不去死呢?
沒活路,被逼入死路和絕境,是一種如何絕望的心情,就讓他們也好好品嚐一下吧。
那個聲音像一把刀子,仿佛一下下割在付俊興的身體上,他覺得渾身灼痛得快要焚燒起來了,他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髒來好好抓一抓癢。
殺掉他們吧,隻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己舒服一點,才能從那片地獄中解脫。
付俊興一下班就躲進房間裏,摘下眼鏡,取出一片棉布,慢慢講鏡片擦拭幹淨,打開黑色小筆記本,用力地在上麵寫上這些每天譴責他、欺負他、歧視他的人。
付俊興寫完幾個名字之後,重新戴上眼鏡,合上那本小本子,塞進抽屜最底層隱蔽處,舒展口氣:這樣就算是把你們都殺掉了!
每一天,付俊興都用這樣的方式在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要怎麼做,才能真正舉起刀,殺死那些人呢?
生性膽怯懦弱的付俊興,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那些殺人犯,要把刀子紮進別人身體裏,甚至用斧頭砍掉別人的頭,怎麼可能做得到?換成他,絕對雙手顫抖個不停,刀子和斧頭都拿不住,更別說製服別人,殺掉別人。
“小俊,今天工作還順利吧?”母親一邊給付俊興夾菜,一邊小心翼翼地詢問。
付俊興埋頭扒飯,急急忙忙把母親夾的菜吃掉,就起身,衝母親笑了笑:“媽,我今晚會晚點回來,你自己鎖好門,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