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一覺睡得格外沉,以至於早上起來沒有宿醉後的頭痛,反而有一種神清氣爽。我在衛生間裏看到了王純為我準備的牙刷和毛巾,心想:“這家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細心了?”
收拾好了,居然又看到餐桌上好不豐富:豆漿、油條、牛奶、麵包、燒餅,還有兩個蘋果!我坐下來,毫不客氣地大吃起來,猛地想起個問題:王純剛才那忙慌慌的樣子,妝都來不及細細地化,怎麼可能還有時間去買這麼多東西?
想起了昨晚似乎除了我們倆還有什麼人,王睿?好像一直默默地在房間的一角悠哉悠哉地喝著茶,那麼,這些都是他準備的嘍?還有,放在衛生間裏的牙刷和毛巾。好像,還有一雙有力的手,攬過我的胳膊和腰,我有點恍惚。甩甩頭,我決定不想這麼多,又狠狠地大嚼特嚼起來,這麼豐盛的早餐可不能辜負了!
我把吃剩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離開了王純家,打算回家,想好了轉車的路線,在公交車站上了車。因為不是上班的高峰期了,車上的人不多,竟然有空位,多少回在途中巴望著找個座,可往往是一站就是幾十分鍾,還不時地被擠得東倒西歪,今天從容地上了車,還有大把的座位可供選擇。
我非常享受地坐下來,帶著一種欣賞風景的美好心情向外望去。幾站路後,車上播報站台:“下一站是星輝廣場,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星輝”——怎麼這趟車是要從學校路過的?不過這一站,不是在湖溪小學門口,而是在學校的馬路對麵。
隨著下車的人流,我鬼使神差地跟著下了車,站在與學校一條馬路之隔的星輝大廈旁邊。
這是棟新建不久的高層建築,深藍色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折射出氣宇軒昂,因為是寫字樓,進進出出的男女無不是穿著職業套裝,利落而神色匆匆。
旁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場,有各種露天的運動器材,還有幾個抽象的雕塑,一些老年人帶著蹣跚學步的孩子在廣場上閑逛,隻有這些老老小小的人們可以在本該忙碌的時間裏這麼悠閑自在。
我在廣場一角供人休息的石凳上坐下,視線正好可以望見星輝大廈裏出入的人們,我的視力很好,從小不論怎麼躲在被窩裏打著手電筒看小說,體檢的時候也總能把視力表上最小的一排字母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此刻可以看見每個進出的人的臉,甚至看得出他們臉上的卑微或得意。
我凝神望去,我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不過是那張熟悉得一直難以模糊的臉。
在文峰遠畢業前不久的一次晚自習上,我在複習《中國文學史》,讀到秦觀的《鵲橋仙》時,忍不住歪過頭恨恨地嘀咕:“所有流傳下來的古詩詞都好,就這一句有問題,什麼叫‘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那時大四學生已經沒有什麼考試科目了,文峰遠隻是陪我上自習而已,手裏捧的是本溫瑞安的武俠小說,心不在焉地應付我:“人家千古名句,有什麼問題?我覺得挺好呀。”
“如果都不在意朝朝暮暮了,那兩情再是久長又有什麼意義呢?有情就是要相守呀。”那時候我們倆即將麵臨著文峰遠畢業的嚴峻考驗,所以讀到這句時心裏特別不能認同。
曾經以為相識在這裏,我們也能相守在這裏,可是事實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結果確實是我們都遠離家鄉留了下來,甚至兩個人的距離也不過是一條馬路之隔,對曾經相愛的兩個人而言,這樣的局麵真是可悲:近在咫尺卻也仍然是天各一方。
“……至少你也得找他要個理由啊!”想起王純的話,這何嚐不是我迫切到難以克製的願望,此時,答案就在離我不過百米的地方,可我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我可以想出一萬個理由說服自己衝進去找到文峰遠理論,可是我馬上又能找出一萬零一個理由說服自己不能這麼做,兩種想法的激烈交鋒就像是火藥在我腦子裏一次又一次地爆炸,轟得我耳鳴眼花。最後,我宿命地想:“好吧,我在這等著,如果正好遇見他,那我便上去問他要個答案。”
就這樣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包裏傳來手機鈴聲,收回搜索的眼神,看向來電顯示——是王睿。
“莫小蕾,你酒醒了沒有?早餐吃了沒有?聽王純說你今天請了假,你現在還在王純那兒嗎?”看來那豐盛的早餐真是王睿所為
“哦,我沒在那兒,早走了。你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嗯……我就是看你昨天醉得厲害,現在想問問你好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