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春風吹綠了湖庭湖,南門外綠柳成蔭,花開處處,出外踏青的人絡繹不絕。
鄒普勝跨下照夜獅子馬,頭載束發朝天銀冠,內著緋紅絲羅立領裳,外套大紅繡金雲錦常服,腰纏八寶玉帶,兩根緋紅冠帶輕巧紮在下巴上。隻見他唇角帶笑,手中拆了一支綠柳把玩,端的是玉樹臨風,自在風流。通向湖邊的城外石道上,不時有踏青女子掀開馬車一角窗簾,窺探馬背上的玉麵兒郎。
他策馬走到漁侶居前,翻身下馬,問道:“你們夫人在麼?”
夥計接過馬韁,極是恭敬地答道:“回太師,夫人在華容間。”
鄒普勝輕輕推開華容間的門,空置的琴幾後,楊幺依著水欄假寐,她微閉雙目,麵泛桃紅,手中的小檀香扇一下一下地搖著,任春風拂風,清香襲人。
鄒普勝關上門,走上兩步。楊幺側頭看到,唇角的笑容頓時斂去,站起背對於他。
鄒普勝微微笑著,腳步不停,走到楊幺身邊,突地一指點住她的穴道,緊緊抱住了她。
楊幺對他從未放鬆防備,卻仍是一招即中,頓時大驚。她身不能動,嘴不能言,驚怒交集,怒視鄒普勝。
鄒普勝擁在楊幺坐在水欄邊,吻了吻她的麵頰,柔聲道:“四妹妹,今天楊嶽到水寨裏去了,絕不會來打擾我們。”說罷,低下頭,抬起楊幺的下巴,深深吻她。
楊幺怕他又行當初之事,急得淚水滾滾而下,鄒普勝一點一點吻著她的淚珠,呢喃道:“你性子這麼倔,卻也愛哭,打那回我們吵架後,我就想著再不讓你哭的。可是……”
楊幺見他雖是輕薄,卻似是無下作之意,慢慢鎮定下來,狠狠瞪視。鄒普勝抬起頭,凝視楊幺道:“四妹妹,這些年我思來想去,我當初為了白蓮教委屈了你,讓你記恨我一輩子,是不是值得。到現在總算也明白了,原就是命,我當初就不該把你放在身邊,應該遠遠地送你離開,免得我有機會去傷你,也免得你有原由來恨我。”
“可是我當初真是想護著你的。我沒有親族,隻有你們家五個人,你是唯一的女子,你爹還讓我們訂了親,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唯一的至親,是我的妻子……”鄒普勝把頭深深地埋在楊幺懷中,低低地訴說。
“我的爹媽都是白蓮教眾,為了救彭祖命也不要了,把我一個人拋下。彭祖為了白蓮教為了驅元,不僅自己死了,妻子和三個兒子也死光了。我什麼都放下去奉承蒙古人,也是為了白蓮教為了驅元。”鄒普勝抬起頭,伸手撫著楊幺的臉,笑道:“我什麼都放下了……可我實在放不下你……”
“你現在和楊嶽過得好快活,卻讓我一個人煎熬,你真是狠心。”鄒普勝又吻了吻楊幺的紅唇,含糊道:“不過,好在我也不用熬多久了。”
鄒普勝扶著楊幺坐直,讓她靠在自家身上,解開她頭上發髻,從袖中取出玉梳慢慢替她梳頭,又細細盤好,拾起幾根斷發納入自家的發結銀冠中,悄聲道:“四妹妹,我們雖是沒有拜堂,我也算是和你結發了,我真是很歡喜。”
楊幺閉眼不看他,任由鄒普勝緊緊抱著她坐在水欄邊,輕輕喚著:“四妹妹,四妹妹……”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鄒普勝慢慢鬆開楊幺,輕聲道:“楊嶽要回來了,四妹妹,我要走了。”看著楊幺仍是閉目不理,鄒普勝笑道:“你開眼看看我,我告訴你一個事兒。”
楊幺越發把眼睛閉緊,鄒普勝吻了吻她的眼睛,又歎又笑道:“好罷,我拿你沒法子,你就閉著眼聽罷。我一點也不喜歡楊嶽,他麵上是忠義雙全,骨子裏和你一樣,是個無法無天的!”
楊幺立時怒睜雙目,狠狠瞪著鄒普勝,鄒普勝頓時大笑,“我就知道你會睜眼。那小子膽子也太大,明明以為你是她的親妹妹,還敢霸著你。要不是……我就一輩子不告訴你們。”看了看楊幺困惑的雙目,鄒普勝又是一陣大笑,“除了這一件事,他實在也是讓人沒話可說。你跟著他,我也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