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何處真實(2 / 3)

三年前,他們都有著自己的情侶。常梟與蓮莉的男友拜倫密謀,準備去搶一家金店,拜倫在金店找了內應,同時為了詳細觀察地形,讓蓮莉到金店旁的電器商店做了一個臨時工。常梟的女友阿雅不算漂亮,但是那種勾人的女孩兒,眸子中的一個眼神,便能讓男人神魂顛倒。蓮莉承認自己是賊,和男友拜倫做過許多不光彩的事情,但她仍為那次行動而擔心,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拜倫決定的事情,她沒有退出的理由。於是,她幾乎用了半年的時間,去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不料,在那個夏日的午後,她卻在自己的床上撞上了和阿雅纏綿在一起的拜倫……

蓮莉翻了個身,麵對熟睡的常梟。她借著月光看著麵前的男人,他四方的臉龐棱角分明,麵頰上的胡茬兒泛青。如果沒有這一切事情的發生,自己會不會和這個男人產生感情?或者就在這個小鎮,就這樣清貧地度過餘生?蓮莉找不到答案。男人在熟睡時,都像孩子,無論他在白天多麼強壯和堅毅,到了夜晚都要棲息在女人的懷抱裏。蓮莉內心的柔軟處還在被多年前的那一幕糾結、撕裂,她不能想象自己如此深愛的男人會徹底地背叛自己。但和自己比,常梟也許是個更加悲劇的角色,他甚至至今都不知道阿雅和拜倫的奸情。如果不是那日那對野鴛鴦的苦苦哀求,也許自己會把這一切告訴常梟,也許……

蓮莉又把身體轉到了反方向,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現在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人都死了,有什麼必要再去糾結對錯?蓮莉又想起了許多次和常梟做愛時,自己會報複性地喊出拜倫的名字,而常梟卻聽而不聞。也許,常梟始終都是個受害者,也許……

蓮莉再一次被感性俘獲,對夜晚的真相視而不見,反而用黑暗去掩蓋內心的脆弱。但她剛一閉眼,常梟那木訥表情中不經意的犀利眼神又突現眼前,蓮莉猛地睜眼。在黑暗中,她屏住呼吸,發現一切都異常安靜,安靜得讓人感到恐懼。在熟悉環境中的溫水煮青蛙,也許才是最大的危機,這是拜倫曾經告訴她的。作為一個賊,她不能漠視任何潛在的危機,更不能放棄任何逃離的時機,一旦忽略,就將付出巨大代價。

九、異 夢

常梟並未睡去。三年來,他總要這樣裝睡,待蓮莉熟睡後再放鬆警惕。他忘不了那次,蓮莉在黑暗中默立床頭,手中利刃發出咄咄寒光。但他沒有發作,也沒有揭穿,在蓮莉最終收起利刃之前,他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當然,他不會做案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但他深知,一旦兩人的關係破裂,就等於所有的收獲毀於一旦。不止是那筆價值不菲的財寶,還有他女友阿雅的生命。

於是他每夜失眠,不到淩晨根本無法入睡。他養成了任何風吹草動能都驚醒的習慣,但這一切蓮莉都不知道。在許多個夜裏,他都會被那個眼神驚醒,之後便再也無法入睡。這是命運的報複嗎?隻有常梟知道,他們的死亡,是自己一手策劃。

那時常梟還不叫常梟,隻是拜倫的助手。按照雙方約定,事成之後,常梟和女友將分得百分之三十的利益。拜倫是圈子中的佼佼者,無論手段還是技藝,常梟都自愧弗如。但欲望是深不見底的,雖然行動力和手段不及對方,但常梟卻是個謀劃的高手。他沉默、他隱忍,他能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精神重壓,最關鍵的一點,他比拜倫狠毒。於是,他啟動了自己精心設計的程序,一道死亡程序。他首先讓女友阿雅去破壞拜倫和蓮莉之間的關係,分而治之。然後又使用手段,在拜倫和蓮莉的死亡之路上步步為營地鋪墊。他要在行動得手後,讓拜倫、蓮莉雙雙斃命。他才不要什麼百分之三十,而要獨吞所有,快意餘生。有人謀事,有人謀局,他要的是最大化的利益。

不料,行動中卻發生了變故。不知為何,暗藏有高效助燃劑的蓮莉的衣服,卻被女友阿雅誤穿。在搶劫行動得手之後,助燃劑在預定時間劇烈燃燒,被燒焦的兩人竟然是拜倫和阿雅。常梟驚慌失措,與痛哭驚叫的蓮莉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是他親手殺死了阿雅,殺死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同樣,麵對拜倫的慘死,若不是常梟極力勸阻蓮莉,甚至以性命威脅,行動大概會中途夭折。

常梟看出了蓮莉眼中的懷疑,但又看出了蓮莉對阿雅死去的快意。他自然不能說出這個秘密,沉默反而是最好的解釋。

在熊熊烈火中,常梟緊盯著拜倫的眼睛,那雙對一切了然於心、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在燒焦的刹那,常梟被那雙眼睛盯得魂不附體。他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種狀況下,拜倫的眼神竟然清澈見底。他知道這是噩夢的開始,自己將被這眼神追逐一生。

於是,獨吞成了共守,百分之三十的收益反而成了遙遙無期。常梟不得不麵對與蓮莉共生的這個現實。他們遠走他鄉,住在了同一屋簷下。常梟不敢閉眼,一閉眼那眼神便又會撲到麵前。他常常是默默地看著月色變為晨曦,待遠處的公雞打鳴才沉沉睡去。

危機不在於如何取回財物,而在於如何去應對對方。他知道蓮莉越發清醒了。他感到自己也快撐不住了。現在的這種平靜,其實是潰壩決堤的前兆。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綁架。

十、綁 架

蓮莉接到電話時,是在一個午後。金色的陽光傾瀉到雜貨店的地麵,把蓮莉藏藍色的裙擺映得別樣好看。

雜貨店的電話是公用的,誰都可以使用。蓮莉一如往昔,說:“你好,找誰?”

電話裏傳出了故意變形的男人聲音,對方的話不多,卻句句驚人。“你的男人被我們綁架了,今晚就要交贖金,不然我們就會撕票。”

蓮莉沒有驚慌失措。她是個賊,心比普通女人堅硬,在大事麵前,會有冷靜的判斷。但她轉念一想,便裝出驚慌失措的語氣,甚至時而帶出哭腔。她問自己的丈夫現在怎麼樣,請求對方千萬不要傷害他,並追問對方的條件。

歹徒沉默了幾秒,說出了數字,十萬元。同時約定晚上再以電話告知交易地點,並告誡蓮莉,一旦報警就會把她的丈夫碎屍萬段。

蓮莉凝視著石板路盡頭的湖水。許久,她冷靜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陰謀。

常梟是不可能被隨意綁架的,以他的身手,幾個人都不在話下。而且,綁匪怎麼會選擇他們兩個人下手?如果想要索取錢財,鎮上的張茂才和李先富才是最好的對象。這是一個圈套,一個常梟自編自演的圈套。

蓮莉關門上板,裝作慌亂地往家跑。她要時刻警惕暗藏在身邊的眼睛。回到家中,她靜靜地走進臥室,打開沉重的樟木箱,拿出了那個精致的化妝盒。

化妝盒外鑲嵌著廉價的人造寶石,共分三個間隔,裏麵的化妝品不多,僅有粉底和口紅。蓮莉將裏麵的化妝品清空,熟練地抽出化妝盒中用於固定的幾個零件,之後撤出其間的一個小擋板,三下兩下,竟然拚出了一把微型手槍。誰能想到,這個樸素甚至寒酸的化妝盒,竟隱藏著如此的秘密。

蓮莉輕輕地拉動微型手槍的套筒。一種難言的感受在她心裏湧動,說不出是恐懼,是慌亂,還是酸楚。也許在今夜,她就將結束與自己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的性命,或者,被那個男人殺死。但她沒有選擇,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在冷漠的生活麵前,她隻有不可逆轉地前行。她用平時勞作的右手舉起手槍,重溫著平射時的瞄準動作,她有把握利用這個機會,去殺死準備殺死自己的男人。

淚水突然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覺得荒謬,自己到底是在為誰而哭?

淩晨過後,電話如期而至。那個變形的男聲問十萬元是否備好。

蓮莉說籌集到了,當然也沒有報警。

男人告訴蓮莉,交易的地點在小鎮外的樹林。一個小時後,從小鎮的西口出去,然後沿著路一直走到樹林,他們會在那裏等待。

蓮莉故作恐慌地問,收了錢是不是就不會傷害丈夫的性命。

男人說不會,綁架和殺人,哪個罪過大,他們知道。

蓮莉掛斷電話,把早已備好的一把折疊鐵鍬和幾瓶濃硫酸放到一個空皮箱裏,之後果斷地把手槍裝滿子彈,掖在裙擺中。她沒帶一分錢,這趟旅程,她要殺人,而不是贖人。

十一、決 鬥

漆黑一片。常梟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綁、蒙住雙眼。但憑耳邊窗外風吹植物的簌簌響動和嗅到的熟悉的氣息可以判斷,自己還在盤桓。他是上午在鎮前路口閑坐時被人重擊頭部的,清醒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被人綁架。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整整十二個小時,綁匪都沒給他一口水喝,更別提食物。這不是專業綁票的路子。常梟放肆地大叫:“給我口水,給我口飯!”綁匪非但沒有回應,甚至連製止的行為都沒有。常梟從氣氛中感到了怯懦,不是自己怯懦,而是綁匪怯懦。是新手作案嗎?不對!常梟為自己的疑問感到可笑。哪個綁匪會對自己這樣的人下手呢?要這身破衣爛衫嗎?開玩笑。如果不是精神有問題的人,下手也該找鎮裏的張茂才或李先富。

這是個陰謀。常梟逐漸理清了思路,他知道,這一切該是那個女人幹的,那個與他同枕而眠朝夕相處的女人。但隨即發生的一切卻否定了他的想法。兩個綁匪既沒有要他保管箱的密碼,也沒逼迫他說出財物的去向。綁匪就這樣一直呆呆地消磨時間,直到晚上給蓮莉再次撥打電話。難道,這是一次真實的綁架?如果是真的綁架,事情反而簡單了。

在綁匪與蓮莉約定好時間地點之後,常梟的心踏實下來了。僅從綁匪索要的金額來看,這該就是兩個小蟊賊。

“走,站起來,快!”綁匪故作深沉的聲音聽起來竟像是孩子。常梟知道,隻要盡量配合他們的要求,便無性命之憂。不料就在起身的一瞬間,蒙在他眼前的黑布卻惡作劇般地掉落下來。這下壞了,綁匪怎能與人質相見?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常梟和麵前的兩個綁匪都驚呆了。四目相對,常梟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這是兩個經常光顧雜貨店的年輕人。兩個年輕人顯然沒有應付這種局麵的準備,顯得驚慌失措。

“你們這是幹嗎?知不知道這是犯法!”常梟義正辭嚴,試圖扭轉局麵。

兩個年輕人麵麵相覷。“怎麼辦?被認出了怎麼辦?”他們驚恐地相互詢問。

“殺了他,對,殺了他!”一個年輕人露出猙獰,從身後抄起尖刀。

“殺了他?”另一個年輕人驚恐萬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殺了他,然後咱們再殺了那個女人,搶了她的錢。”為首的年輕人惡狠狠地咬緊牙關,“一不做二不休。”

常梟知道這些人的心理。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麵前這兩個瘦弱的綁匪,也許真的會對自己造成威脅。於是他默默地後退,用被繩索反剪的雙手,慢慢向腰帶的部位摸索。兩個年輕人手持尖刀,步步向常梟逼近。

常梟退到了盡頭,身後便是冰冷的牆壁。兩個年輕人露出了野獸般的嘴臉,對金錢的欲望激發出了他們身上的獸性。他們大叫著,持刀衝常梟撲來。常梟這時突然擰身,一下摸出了藏在腰帶中的刀片,同時飛起兩腳,將兩人踢翻。兩人爬起,再一次向常梟撲去。常梟已經用刀片割斷了捆綁他的繩索。

盤桓鎮特有的夜風吹進來,把簡易房屋裏孤燈下的昏黃搖曳得更加遊離。在這個四處漏風的鬥室中,無冤無仇的三個人性命相搏。兩把尖刀在月光下泛出明晃晃的寒冷,幾乎在同一時刻向常梟刺去。常梟許久沒有動刀了,而在這一瞬間竟像是被激發出了感覺,就如同習水性之人落水時的刹那覺醒。常梟一躍而起,飛身躲開了一個年輕人的尖刀,隨即用手反製,狠狠抓住他持刀的右手,猛地向回推去。刀刃瞬間抹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另一個人見狀大叫,抱頭逃出了簡易房。常梟持刀追到樹林,一腳將他踢倒在地。

“說,為什麼要綁架我?”常梟把刀架在年輕人的脖子上。

“因為,因為,我們需要錢……”年輕人驚恐萬分,涕淚橫流。

“我們隻是開雜貨店的,沒有什麼錢,為什麼要選擇我們?”

“因為,因為我們聽你的女人說過,你們是守著金山銀山吃苦菜……我們就認為,你們……有錢……別殺我,別殺我……”

常梟重重歎了口氣,用左手蒙住了年輕人的眼睛,之後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蓮莉怎能想到,就因為她一句無意的話,害了兩個年輕人的性命。在這個世界上,哪怕偶爾的露富,都會讓某些人鋌而走險。想到這裏常梟想笑,作為同類,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

他站起身來,檢查全身,沒有濺上一滴鮮血。他把年輕人的屍體拖回簡易板房,然後拿起死者的手機。他本想給蓮莉打一個電話,但隨即又停止了動作。良久,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去赴約,要冒充綁匪去和蓮莉交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在潛意識裏,是要看一看蓮莉的真心。

真心?可笑。他想。

十二、試 探

蓮莉走出小鎮的時候,身後的鍾樓剛敲響一聲。

她拎著皮箱,沿一條鄉間小路走向樹林。四周漆黑一片,時間被凝固了似的無限拉長,蓮莉不由得感到額頭發涼。

這時,她隱約看到了前麵不遠處的一個人影。對,一個戴著黑色頭套的人就站在那裏。

蓮莉緊張起來,她預感這四周一定還有別的人在埋伏。她默不作聲地把手扶在腰間,隨時準備拔槍射擊。三顆子彈,蓮莉在計算著自己幹掉對方或者對方幹掉自己的幾率。

常梟早就做好了準備,用綁匪的頭套和衣服給自己做了偽裝。他等待的是蓮莉給自己一個答案,一個所謂的答案。夜漆黑,近在咫尺也看不清表情,更不要說兩個人之間的幾十米距離。

“喂,錢帶來了嗎?”常梟刻意改變聲音。

蓮莉卻在瞬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是常梟,對!這個聲音和身形是騙不了她的。女人是天生敏感的動物,更何況是朝夕相處三年的男人。她欲言又止,思量著自己到底以什麼方式和麵貌回答。幾秒的選擇和判斷後,蓮莉帶著哭腔回答:“錢帶了,就在這裏,請你們不要傷害我丈夫,求你們了!”

她緩慢地向前走著,纖弱的身影拖著大大的皮箱。她下意識地扶著自己的腰間,常梟怎會知道,這裏有一把裝有三顆致命子彈的手槍。

十米、五米,蓮莉在等待,等待常梟出手。她知道這是個圈套,但也是自己出手的絕佳機會。她想好了,就算那些珠寶灰飛煙滅,也不能任人宰割。許多選擇這一生也許隻有一次,選對了才能繼續生存。

在蓮莉倒計時準備拔槍的時刻,常梟突然摘掉了頭套。“是我。”

“什麼?是你!”蓮莉脫口而出。一瞬間,蓮莉知道,自己和財富,都暫時安全了。

“嗬嗬,我解決掉了兩個蟊賊,對不起,我騙了你。”常梟難得地笑了。

蓮莉大喜,狂奔到常梟麵前,一把摟住他。女人的香味讓常梟感到心裏癢癢的,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

兩個人一同返回簡易房,用備好的濃硫酸將兩個死者的麵部和指紋進行了處理。兩人沒有對話,卻十分默契。蓮莉的手光滑細膩,有少女般的彈性和光澤,在焦灼屍體的灰霧中,顯得更加白皙。常梟默不作聲地處理完畢,在不遠處的樹林深處,用鐵鍬挖好深坑進行掩埋。

女人自認為騙過了男人,而男人怎會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一個不帶一分錢來的女人,卻帶來了鐵鍬、硫酸,這意味著什麼呢?

十三、懷 疑

世界遠遠不如我想象的簡單,充斥著懷疑、嫉妒、肮髒的複雜和偽裝的簡單。人們為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在群山之中,人們世代繁衍生息,走出去的大都不再回來,而留下來的,則各自有著不同的故事。唯一不變的,是他們都會隨著時間老去,無一幸免。從盤桓山上向下望去,能看到那潺潺的流水和一片片嫩綠。一股潮濕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裏,在清晨,會泛起淡淡的薄霧。

對於小鎮的警察來說,我是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於是,就發生了警察到我所住的旅館對我盤問的一幕。我自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個私家偵探,就隨意編了一個身份,說是自由職業者。是的,我之前說過,中國是不允許有私家偵探存在的,因為我們使用的許多偵查手段,都被國家明令禁止。但我們的存在卻有價值,且市場廣闊,調查這種事,有時不能隻依靠公權力。調查取證是一門技術,更是一門藝術,而不是僅憑經驗,所以才會出現李昌鈺這樣的名人。

警察給我做了筆錄,我並沒有氣急敗壞。我經得起調查,隻不過這樣一來,我的行蹤便暴露無遺。我不知道警方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動向和身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一切肯定不是委托人主動和警方說的。我抽著煙,在逆光的窗台邊看著煙霧嫋嫋騰騰地擴散,除了警察寫字的窸窸窣窣,再無其他聲音。我隱約覺得在窗外的那片墨綠之中,似乎有人在看著我。我感到一絲危險。這是私家偵探最不願意遇到的情況,那就是,我被人盯上了。

“對,我叫馬衡,是自由職業者。”在警察再次提問時,我回答。

爆炸是在警察詢問我之後十個小時發生的。那時即將淩晨,我被咳喘折磨得無法入睡。小鎮裏沒有咖啡,我隻得用清茶代替,一口一口地壓製病狀。這時,一聲巨響突如其來,強烈的爆炸聲在靜謐的小鎮淩晨振聾發聵。我驚愕萬分,披起大衣第一個走出房間。小鎮的人們也都被驚醒。我舉目遠望,大約一公裏的距離,正冒起滾滾濃煙。來不及多想,我快步向著跳躍著黃色火焰的方向走去。

作為私家偵探,我經曆過許多常人無法經曆的突發情況,但類似盤桓的這種現場,還是第一次遇見。清冷潮濕的風吹著我的臉頰,讓我清醒也讓我感到恐懼。我下意識地看看四周,除了遠處不斷作響的警笛和平靜的湖水外,再無其他。我越發認為事情不再如我想象的那般簡單,那起案件也不再是一起孤立案件,一定有著更深層次的內情,正如平靜湖水下的暗流湧動。

十四、爆 炸

常梟和蓮莉一夜未睡,門前的爆炸幾乎震碎了小店的所有玻璃。在經過警察詢問、鄰裏安慰、偵探到訪後,已是清晨。兩個人默默地守在雜貨店淩亂的門前,似乎是在等待接踵而來的人們的檢閱。

爆炸聲響起那一刻,蓮莉從夢中驚醒,本能地判斷那是雜貨店的方位,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熊熊火光。而常梟則還未入睡,迅速作出反應,三下兩下就披上衣物,飛奔出去。兩人的神情都不再是白天掩飾的摸樣,黑夜中的人反而是真實的,因為他們被黑暗偽裝。

小店門前早已廢棄的電話亭發生了爆炸。現場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硫磺味,電話亭被炸得支離破碎,觸目驚心。常梟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也許是脫離血與火的生活過久,或是小鎮溫水煮青蛙的寧靜讓他失去了控製自己情緒的能力,常梟感到渾身的肌肉都在震顫。與其他驚恐的小鎮居民不同,他對待突發事件的反應不是手足無措,而是本能地充滿鬥誌,這才是他的本來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