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幫吉嫂收拾了碗筷，大家在教室的空地上支起帳篷、安置好睡袋，大嫂早在簷下燃起一小堆篝火，架上一個三角鐵架，上麵掛著一口吊鍋給大家煮茶，大家團團圍坐在篝火旁，一人一個粗瓷大碗，碗裏是琥珀色的茶水，喝一口，帶著苦澀的醇厚口感，一直暖到心裏去了。
“你們喝了茶，早點休息吧。”吉嫂又抱來一紮柴火放在吳大偉腳下，對眾人的道謝靦腆的笑著和眾人道了晚安。
“這裏的人習慣早睡。”吳大偉一邊往吊鍋裏添水一邊解釋。
“大偉，你是怎麼來這的？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趙大有一邊給兩位男士遞煙一邊問。
“我是河北人，師範一畢業就和女朋友來做誌願者，結果，一做就是5年。”吳大偉苦笑著說。
“那你女朋友呢？”諸葛未艾和章蜜兒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她，她也在這兒。”吳大偉吸一口煙，又緩緩的吐出來，他本來很年輕隻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可是這一瞬看上去他沉重蒼老，諸葛未艾心裏就莫名的一緊。
“也當老師嗎？那在哪？我們見見唄！”章蜜兒一邊給大家添茶一邊逗趣。
“喏，給你們看。”吳大偉掏出從夾克衫的內兜裏掏出一個舊皮夾來，遞到身邊的諸葛芳華手裏。
諸葛芳華接過來，那舊皮夾的邊緣已經破損，表皮也斑駁了，可見主人無數次的把它拿在掌中，仿佛它不是一個錢夾，而是一件心愛的玉器，隨時要拿出來把玩一番，她小心的打開，透明的夾層中有一張照片。
諸葛未艾和章蜜兒都湊過來看，照片上金黃的油菜花海背景裏，一個女孩，梳著短發圓圓臉龐，一雙大眼睛笑成彎月牙，俏皮的歪著頭看著她們，那孩子似的笑容讓人從心裏也不禁快樂起來。
“好可愛，眼睛真漂亮！她叫什麼名字？”諸葛芳華忍不住讚歎，一邊把皮夾子遞給趙大有和薑有為。
“嘉辰，叫趙嘉辰。”吳大偉接過薑有為遞給他的皮夾，用手指輕撫著照片。
“他爸說她出生在春天的早晨，良辰美景，所以叫嘉辰。”吳大偉輕輕地說，斯情斯景即便是章蜜兒也明白吳大偉的故事非同尋常。
諸葛未艾低著頭往火裏續柴，心裏已經被悲傷溢滿，她明白那個笑的像孩子似的女孩子已經不在了，在吳大偉輕撫照片仿佛輕撫愛人的臉龐時，她就明白了，這種靈犀隻有經曆過生離死別的人才可以意會。
“她走的那天也是春天，這裏的後山上開滿了油菜花、野花，吸一口,空氣都是香的！”吳大偉的目光投向夜色濃鬱的曠野，大家屏住呼吸，深怕打擾他的回憶神往。
那是四年前的春天，如果不是那一場意外，嘉辰那年七夕就要做大偉的新娘。
那天是周五，嘉辰老師在給二年級的孩子們上音樂課，她快樂的彈奏著那台破舊的風琴，教孩子們唱：春天在哪裏,
……
春天在哪裏呀？
春天在哪裏呀？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裏
這裏有紅花呀，這裏有綠草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
歡樂的歌聲傳出去好遠，大偉在隔壁給六年級上數學，聽著心愛的姑娘的歌聲微微笑著，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孩子們的身上，根本沒注意隔壁的琴聲歌聲戛然而止……
等他被破門而入的吉嫂急急的帶到後山時，他看見麵色蒼白口唇緊閉的嘉辰躺在山坡的一件舊衣服上，不再笑不再唱歌，她仿佛倦了就睡了，再也不醒來……
“毛家婆婆的孫子掉進了兩米深的溝渠裏，正不知所措，聽見歌聲就來尋人，嘉辰就從後窗戶裏跳出去救人，她水性不行，孩子推上來，她沒上來……那年油菜花開的那麼好，金黃的海一樣……”吳大偉看著照片訴說著，一直是輕輕的語調，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但那種天人相隔的思念和憂傷卻直直的穿透了在座每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