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更濃，夜間的迷霧更重，沿途的小樹林都隻剩下一片黑壓壓的輪廓，偶有涼風習習，攪亂了樹枝的安寧，驚擾了熟睡的平靜，不知道幾陣風過幾陣風停，我們一言不發地聽著司機大叔的啜泣，一個長輩在我們的麵前像是小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地抹著眼淚，換作平時我們一定尷尬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此時此刻，我們隻想陪在司機大叔的身旁，即便無言寬慰，也想靜靜地相伴。
過了好久，司機大叔緩和了情緒，臉上的淚痕被風幹了一輪又一輪，哭紅了的雙眼在月色的舔舐之下顯得既無力又無助，他緊握著那個符袋，像是生怕遺失了一樣護在胸前，他用顫抖的語氣和我們道了一聲謝，然後擰動鑰匙、踩下油門，繼續朝著我們的目的地返程。
白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連排的人像是見了鬼似的連忙給白秋讓位置，就好像白秋隨時會發脾氣變成吃人的妖怪一樣，我看看司機大叔的模樣，不忍心再叨擾他，便緊隨著白秋的腳步，拉著默橙一塊兒離開了前座，我順勢坐在白秋的身旁，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兒低著頭不敢看他，我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自高而下地盯著我，我也做好了隨時被他責備的準備，但是過了好一陣子，我隻聽見一聲無奈的短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溫柔得像是寬恕天下蒼生的神仙。
“好了好了，別委屈了，是我說話語氣重了點，不難過了不難過了……”白秋不安慰倒好，他一開口勸慰，和善而溫柔的語氣像是醉人的烈酒，隻是一句話就讓我醉得失去了自由，我趴在白秋的懷裏細聲啜泣起來，不知道原因，或許是因為讓司機大叔難過而自責，或許是被突然發脾氣的白秋嚇壞，或許是白秋說的那樣過於沉溺別人的感情。
白秋抱著我，抬起手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背試圖讓我好受一些，我的頭抵在白秋的胸前，能夠很清楚地聽見他心跳加速的聲音。車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行駛著，依舊不明所以的人無言以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不願再提，就這樣，誰都不願意開口，如同兒時玩的遊戲，一二三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
車開了很長時間，我們到達酒店樓下的時候已經淩晨時分，這座城市的夜晚並不像外麵那番繁華，隻剩下一些稀疏的地方還在擺著夜市攤，酒吧網吧的霓虹燈晃得頭疼，就在我們各懷心事即將走進酒店的時候，司機大叔忽然猛地拍了拍巴士的鐵皮，大朝著我們喊道：“喂，丫頭小夥子們，要不要跟大叔去吃點東西？”。
我們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倒是主張不摻和的中立方白秋率先跳出來說好，然後拉著我又回到了車上，其餘的人也是一臉的不解，但終究還是隨著我們上了車。
這座城市比我們想象得要冷清，寬敞的大馬路上隻有兩旁的綠化在與路燈結伴，沒有一輛車經過，也沒有一個人影，遠處的樓房偶爾亮著幾盞燈，不一會兒也都紛紛熄滅，好像全世界隻有我們站在光明的地方，又好像光明在追隨著我們，周遭所剩，隻有一望無際的深邃。
司機大叔開車到了一條難得燈火通明的夜市街，小推車上掛著的小燈泡刺眼得有些睜不開眼，喧囂的叫賣聲和鍋鏟在鐵鍋裏碰擊的咚咚當當聲在這一條短小的小街道裏回響不絕，兩棟相對的高樓像是阻絕了聲音的屏障，這裏和外邊，與世隔絕。興許是美食的香味刺激到了我們的神經，好幾個人的肚子都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著，饞蟲在大半夜蘇醒，瞬間就把剛才的不愉快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