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大叔忽然哈哈一笑,他收拾起之前那副冷峻的表情,像是釋然了一樣,手腳不再僵硬,眉目也不再那麼擰巴,他笑著說道:“唉,你們這群小鬼頭啊,就是太成熟了,一點童真都沒有。其實,小夥子說得沒錯,小丫頭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是因為不想去想起她們死去的場景才打算燒掉符袋的,但是我沒有動手,其實也如小丫頭說的那樣不忍心。”。
司機大叔作為所有事情的中心人物,一開口就像是氣氛凝固的徹底融化,他的輕笑更是讓我們放鬆了不少,我甚至感覺到身邊的人明顯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所有人都沒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這一位有故事的人給我們說大道理,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良久,他說:“小夥子很會照顧人,這一點,大叔謝謝你,你說的不錯,丫頭說的話的確像是刀子一樣全都紮在了我的心裏,而且每一刀都捅在我最不想被提及的事情上,可能是因為越想逃避就越逃不掉的緣故,我注定要麵對著一個問題。”。
“大叔對不起啊……”默橙小小聲的嘀咕著,我連忙也跟著道歉,司機大叔擺了擺手,輕笑道:“道歉什麼的就不用了,從你們問起經曆的時候我大可以不告訴你們,告訴你們了反倒是我自己做的不對,錯也不在你們身上。”。
司機大叔憨厚老實,更是體貼入微,從沒想過會遇見這麼暖心的人,隻可惜走的路太不順,折斷了他的堅強,磨碎了他的心性,從前的司機大叔一定是個很偉岸的人吧,我這麼想著。司機大叔看了我們一眼,緩聲說道:“意外其實發生就發生了,我即便真的燒掉那個符袋,她們娘倆也回不來,有的時候我也隻能感慨一下這就是我的命了吧,傳說中的克妻,我一直以為自己放下了,但是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我一閉眼我就會夢見我和她是怎麼認識的,我和她還有我女兒……”。
思緒牽動著淚花,司機大叔越說越是哽咽,我們聽得鼻子一酸,像是隨時都會淚垮似的,但是司機大叔話鋒一轉,說:“我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去過茯苓寺,所以我一直以為那個符袋已經被燒掉了,我曾經也後悔過,但是隻有那麼一瞬間,我就又不敢去想,直到你們說你們見到了那個符袋,我才知道它沒有被燒掉。”。
車開得很慢,夜色鋪滿了整條蜿蜒的路途,洋洋灑灑地披蓋在車頭,映照在司機大叔沁滿淚水的雙眼,他的眼睛裏盡是碧波蕩漾的青湖,倒映著淒涼的月光,淡淡的白色是寫不盡的滄桑。我和默橙對視了一眼,然後,我從上衣外套的口袋裏戰戰兢兢地拿出一個紅色的符袋,兩條福穗躺在手心,安詳得讓人想哭。
“司機大叔,其實我們早就準備好要給你了,隻是怕太突然,你會生氣……”我小小聲地和司機大叔說道,眼神卻躲躲閃閃地瞄向了白秋,白秋一臉無奈地看著我,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和默橙什麼時候拿了符袋,就像是小偷一樣鬼鬼祟祟,著實嚇了他們一條。
司機大叔愣愣地看著我手中的符袋,腳下的油門越來越鬆,最終還是停在了荒無人煙的林邊小路上,夜裏已然沒有車行前往茯苓山,隻是偶有追逐風的人開著摩托車飛馳而過,蕩起一陣狂風,夾雜著司機大叔的低聲哭喊,然後帶走了他的眼淚。
“我們隻是覺得……如果是您妻子的話,她一定不會讓這個符袋孤零零地躺在茯苓寺裏,更何況家宅與出入一內一外,都在保護著你。”默橙如實說,司機大叔顫顫巍巍地從我手中接過那一個輕柔的符袋,明明隻是宛若棉花的重量,可是在離手的瞬間,我像是感覺到一塊沉重的巨石被搬離,雙手不由自主地垂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