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史的研究工具
“準確”,是業界公認的陳應明航空畫的最大特點。
“陳老的畫主要強調對飛機的準確反映,以及對曆史原貌的複原。”他的弟子、任職於南京高職院的張一鳴評價道。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工業設計係講師宮浩欽看來,“他的畫的準確性表現在兩方麵:一是飛機本身的準確,比如飛機的比例、零件如螺絲釘等他都~清二楚。二是包括事件發生時的天氣、地麵情況、飛機的型號等等,他都經過仔細考證。”
事實上,陳應明對航空畫的定義也正是準確二字。“所謂航空畫,是把飛機的曆史、結構、解剖完全準確科學地畫出來。”“準確”何以體現?“我的每一幅航空畫上的每一架飛機都經得起考證,如果再把它變成三麵圖,誤差也不會超過5%。”
“樂士文”號設計圖的恢複充分證明了此言不虛。1981年,陳應明以“樂士文”號起落架輪的直徑和螺旋槳數據為依據,恢複了“樂士文”號三視圖。相關資料由孫中山的孫女孫惠芬帶回台灣後,引起台灣飛機模型製作家田鍾秀的讚歎:“時隔60年後,憑借有限的資料,居然畫出如此完整的設計圖,這種能力真令我佩服啊!”
後來,一位美國老飛行員的兒子,用其父親當年從中國帶回去的資料,包括目睹“樂士文”號製造的見證者的回憶、該機的飛行體驗以及命名禮的曆史照片,在美國航空雜誌上發表了一份詳細的“樂士文”資料和數據。那些資料中,包括一幅“樂士文”號四視圖。這幅圖與陳應明當初未有資料時設計的三視圖相比,相差隻有5%。
在航空畫的創作手法上,陳應明一般是以照片為基礎參考。通過參考照片,把飛機輪廓、基本細節在紙上勾勒出來,按比例放大,再按經驗予以補充完善。而“經驗”,則來源於他對飛機和航空史的透徹了解。這是一個不斷積累、厚積薄發的過程。在陳應明看來,畫一張航空畫,先要了解這種飛機的結構,掌握基本的飛機設計知識,熟悉該型飛機的三麵圖,搜集各種角度的照片,考證它的顏色、標記、編號等,然後主要以一張照片為基礎,畫出飛機外形,再按照片的投影關係將~些小零件加上去。
“他特別關注每一款飛機的外形。他本身是一個航空迷,對飛機非常了解,所以創作時會特別突出某一款飛機的特點和特別的細節。比如殲6I、米格-19C翼根的30毫米機炮、F-105的倒楔形進氣道、“閃電”的上下排列尾噴口和翼上掛架等等。他會特別突出這些部位的細節,適當放大,讓這一款飛機的特征明確地顯示出來。張一鳴說。
為了繪製中國空軍高誌航座機——霍克Ⅲ戰鬥機,陳應明搜集了多幅不同角度全機結構剖視圖和特寫照片,以此分析霍克Ⅲ飛機的星形氣冷發動機、航空機槍(左為7.62毫米,右為12.7毫米),並在繪畫中精確地表達出來。這種專業性的細致表達,一般人不會注意,也非一般照片所能達到。但這還不夠。
“我畫的每一張航空畫,背後都有一個航空史上動人的故事!”陳應明說,“一張航空畫,不僅僅是飛機,還包含人物、曆史等很多內容,有真實豐富的內涵。”所以,在他看來,“‘某型飛機在飛行’這樣的作品,並不能算是真正的航空畫。”
他的航空畫中,曆史題材的占了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考證了中外大量曆史資料後才畫出來的。
“他作品的背景都是根據曆史複原,特別是反映二戰時期和抗日戰爭時期的曆史。參考了大量曆史資料,複原當時的曆史場景,包括天氣、雲層的高低、雲量的多少、光線的強弱、地麵的場景、地貌、平地上的建築特點等等。”張一鳴說。如“八·一四空戰”,當時是下午5點多鍾,杭州剛下過小雨,烏雲未散,偶爾還有雨點落下。所以,陳應明在畫“八·一四空戰”這幅畫時,背景和天空都考慮了這些因素。
他的航空畫作品中有一半是畫空戰。對於這一主題的作品,陳應明認為,除了要考證雙方參戰機型、作戰情況等,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就是要了解當時的空戰戰法。從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的“狗打架”到二戰中的“追尾巴”、側麵攻擊……直到現在的超視距攻擊,隨著飛機性能、火控係統和武器裝備的發展,每一時期的空戰戰法都有特點。對此,陳應明都了然於心。他曾畫過幅劉粹剛擊落日本三菱九六艦載機的空戰畫,霍克…就是從側麵將三菱九六打下來的。
從嚴謹、專業的角度出發,他的航空畫精準地表現了技術層麵的真實與人文層麵的真實,其作品中的飛機外形精準,動感十足,畫麵設定情景感強烈,完美呈現了航空人不屈的意誌、頑強的精神、奮發向上的雄心,具有非凡的感染力。
“實際上,陳應明的航空畫是航空史研究的工具,是對航空作戰、航空曆史的一種視覺表達。”宮浩欽認為。所以,在宮浩欽看來,畫航空畫的陳應明首先是航空史學家。這一點,也許正是其作品被不少歐美愛好者追捧、收藏的原因所在。1995年,在廣州舉辦的航空博覽會曆史畫展裏,陳應明的幾十幅作品被一位美國人大加讚賞,兩次要求全部購下,但被婉拒。而他早年的幾幅航空畫,則分別被美國空軍博物館和華盛頓航天航空博物館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