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些都是成長所付出的代價,但如果成長的意義隻是讓一個人的心一次次的受到傷害,最後起了老繭,變得封閉,變得麻木,變得不再單純,那這樣的成長還不如說毫無意義。
畢業後一天接著一天的無事可做,我有些羨慕班裏那些九月初就開學的同學,不像我,等他們開學後還有個把月閑著的時間。人就是如此,身體閑了,事情少了,就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腦子裏一天到晚胡思亂想,過去的事情在我回頭看來已經變得模棱兩可了,其中的感情我說不清楚是懷念,還是一種後怕,亦或者是平淡到毫無感覺。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胡思亂想也是打發時間的絕妙手段。但偏偏這世上還有一種規律,那就是事情喜歡都趕到一起去,比如這次,我正沒事找事做,而且做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我的生日到了……
於是乎,這天我收到一條消息,是我初中時期最好的玩伴發來的。說是在我出國前,想要給我過個生日。我回複他:
“你若是不提醒我一下生日,我可能自己都快要記不得了。你倒不用著急怕我出國了,我在那邊的大學是春季入學,出國可能都要到明年一二月份了,生日還有幾天才到呢,我們到時候聯係。”
我回想起來,我從上到高中以後和餘航見麵的時間已經真是少之又少。因為我雖然從初三畢業以後,曆經了好幾個教師節,也聽聞說開了好幾次同學會了,但無奈我這個人生性比較冷淡,聽完以後就聽完了,也沒有在教師節的時候回去看老師。加上同學會我也一直找借口推脫說有事抽不開身,自然見不到餘航。在這種狀態下久了,初中的生活被我拋在了腦後,我不願去想它,因為我認為它並不值得我去懷念,也一點意思都沒有,家裏的長輩們在遇到不愉快的事情的時候不也常常說嘛:“不愉快的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以後都別再提了。”於是對這種說法表示認同的我就翻過了初中的書頁,對於那些過去的故事和故事裏的人物便也不再留什麼情麵。我看著那些提醒著我去回憶初中那段日子的人和事都漸漸與我疏遠了,我也沒做什麼,隻是放任他們漸行漸遠漸,但有一個人不一樣,他沒怎麼聯係過我,我也不去找他,但我就是知道,就算過去的一切事物都變得與我陌生且疏遠起來,這個人卻不會,他就是餘航。
“他們跟我說怎麼都聯係不上你,說是給你發了消息也沒見你回過,一直都很忙吧?”
幾天前的晚上餘航在短信裏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說來也是巧,微信裏的那些聯係人有的成了專門發廣告的,有的成了“僵屍”號,半年都沒有動靜,還有些在我初中的時候就不怎麼熟悉的,時間一長被我刪除的七七八八了,但餘航這個家夥雖然好久不聯係,卻一直在通訊錄裏。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把他從聯係人裏去掉,餘航跟我是這樣一種關係:我可以一年不和他聯係,可以兩年不聯係,但是有一天當我們再聯係的時候,卻感覺像昨天才剛剛見過麵那樣,聊的不亦樂乎。高中這段時間裏我為了留學忙得要死要活,餘航這個名片就一直存在我手機裏,我沒有主動聯係過他,而他知道我很忙也很少打擾我。
而這一次,麵對他的短信,我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複了。
雖說我們的關係很鐵,但是三年時間的間隔,在這樣急躁的社會裏還是顯得太長了,突然說這周就要見一麵,竟開始讓我不安起來。沒相見的這三年裏發生的事情多的讓我數不清,能記住的也很有限,總是覺得這三年裏,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仿佛坐在書桌前挑燈夜戰的日子就在昨天,經曆的那麼多人和事,也許能作為充足的談資。而對於餘航來說,他的三年是我絲毫不了解的,就像他也不了解我這三年一樣,在我的記憶裏,他還是那個長相老實,身材高瘦的小子,穿著長長的校服上衣,一隻蓋過褲子兩側的口袋,腳上總是踩一雙黑麵白底的運動鞋……我還輕楚的記得他頭皮前麵的那塊疤,常常被我們拿來開玩笑,說那是塊“不毛之地”,又說那個形狀像極了電腦主機上的硬盤接口,說不定他就是個機器人之類的話。到了現在我已經忘了那塊疤的由來,或許他根本就沒說過,但我卻還記得我們之間開的那些玩笑,有時候想起來還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覺得有些玩笑開過頭了。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綽號,那個綽號可是跟了他初中三年,我猜到現在許多初中同學說起餘航,可能都不記得他的本名,但一定記得那個綽號。
關於餘航的綽號,其實就是一場誤會,在不知情的外人聽起來可能覺得無厘頭,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其實,在初一入班的時候,我最早認識的同學不是餘航,在開學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幾乎不知道這樣一個人在班裏的存在,知道第一次運動會上,我們一同坐在觀眾席後麵玩手機的時候,才開始相互認識的。有一天學校要求學生家長簽一份無關緊要的表單,由學生帶回去給家長,餘航這個家夥當天就忘了這回事兒,第二天要收的時候才想起來,索性自己模仿家長的筆跡給自己簽,我坐在一旁,不經意瞄了一眼,看見表單上的簽名欄裏“王玉妹”三個潦草的字跡,我心想:“想不到這個平時老實的家夥也幹這種事,不過要說這名字可真稀奇。”後來我便大聲調侃他說:“喂,餘航,你什麼時候改名叫‘王玉妹’啦?”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笑噴了,紛紛圍過來看那張簽名表。看完大家都決定以後就叫他“玉妹”好了,我說不妥,還是叫他“妹妹”得了,而且是我想到的這個外號,我就是他大哥。後來,因為這樣的綽號和他本人的反差太大了,以至於講起來有一種出其不意的引人發笑的效果,於是這個綽號便讓他十分頭疼,於是我們十分滿意綽號的效果。從那以後這個綽號就傳開了,一直跟了他三年。
本來是抱著惡作劇的心態起這個外號,不料之後我們便因為這個互相開玩笑,從玩笑變成聊天,再後來我們關係愈發的好,聊天變成了交心,時間久了變得比任何人都熟絡。但這次時隔三年的重新聚首,既讓我覺得必須去見,又讓我有些從心底裏打怵。從前我在餘航麵前就是真實的我,不封閉也不沉默寡言,還有些有趣。但正因為如此,時隔這麼久,見了麵會不會因為生疏了而顯得尷尬?到時候該說些什麼?這些擔憂一直困擾著我。
對著餘航的號碼,我寫了幾條訊息,最後都因為覺得不合適而沒有發出去,餘航的這次出現,讓我有既驚訝又感動,驚訝是他還記得我的生日,感動是他不光記得我的生日,還不嫌麻煩專門約我出來聚一聚。有時候我在想,他就像個提醒標誌一樣,樹在我到目前為止人生的道路上,時時刻刻讓我想起來回頭看看走過的路,如果說我不能跟過去初中生活完全斬斷的話,唯一的原因應該就是我跨不過餘航這麼個人。
兩天後的晚上,風不算大,可對於這個南方城市來說,氣溫已經很低了。新聞裏說雖然是秋天,但有股冷空氣要從西伯利亞來臨,我尋思這冷空氣怎麼說來就來,弄得這天氣一下子就冷起來了。
晚上八點,我在離家不遠的食街上與他會麵,隨意吃了點東西以後走到了一處廣場,在廣場的一角找了家點著淡黃色燈光的咖啡廳坐了下來。這次和餘航的會麵比我想象的要順暢許多,我一直擔心的雙方找不出話題的情況也沒有發生,看來時間對我們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兩人現在看上去還是當年那個倆傻乎乎的傻帽。大家東拉拉,西扯扯,有說有笑,顯得毫無顧忌。
“許默,你這混蛋呀,哈哈!”餘航聊著聊著說起了自己那個像狗皮膏藥一樣的綽號。“你是不知道,拜你所賜,這個綽號跟了我三年,為此我跟班裏的女生關係特別好,她們都把我當成“閨蜜”了。”說完他又笑了起來,這回我也笑了。
我看著餘航坐在咖啡桌的另一麵,邊說邊舉著咖啡杯一口一口的嘬。他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那神態就是在說一件饒有趣味的樂事的樣子,為此我暗自慶幸他沒有因為那個綽號而記恨於我。餘航就是這樣,嘴上說怨我怪我,實際上心裏還是很想得開的,這樣說或許有些沒良心,但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和他一直以來和睦地相處下去而沒有鬧過什麼特別大的矛盾。
“哎,想不到你還是把初中這些事情記得那麼清楚,說實話有好些事情我都忘記了。對了,你現在的學校怎麼樣?”
我的眼光越過白色骨瓷的大號馬克杯,落在他身上,從他的體形和外貌來看,這幾年裏他幾乎沒什麼變化,唯一比較明顯的是頭上的那塊疤被他用一撮頭發蓋住了。“這小子,終於也開始知道注意形象了。”我心裏暗想,忍不住覺得好玩。
“對我來說是不錯了。你也知道啦,中考的時候就沒考核,哎!最後出來的分數隻夠一個四百多分的學校,搞得我後來跑去那麼偏的高中,結果後來學習也就那樣了,和初中差不多,但是我每周回來坐地鐵卻要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啊!你知不知道什麼概念,天啊,都要累死我了!”他說。
“得了,也別抱怨那麼多,你應該是跟我同一時間畢業的,大學去哪?”我問。
“就在本地。”餘航端起杯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本地的大學還不錯啊,是吧?”我沒抬頭看他,手裏擺弄著咖啡杯。
半響沒什麼聲音,我抬起頭見他看著我,嘴唇半張著,好像還意猶未盡,我沒等他接著說,又補充了一句:
“外地的學生要是想進我們這邊的大學可是不容易啊,你可以啊,三年也算沒白費。”說完這句話我便沒再說什麼多餘的東西了,我看見餘航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也許是這幾年付出了許多重要的東西吧。心想說不定這三年裏他吃了不少苦,最後這個成績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個滿意的答卷,隻不過對於未來那些未知的東西,也許他還有些擔憂吧,就像我一樣。
“呃,誰知道呢,那所學校我去都還沒去看過呢。”說完餘航便把臉偏向一旁,看得出這個話題不太適合放在今晚討論,而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對著他身後來來往往的人群,嘴裏咕噥了一句連我自己都聽不懂的話,像是歎息。剛剛我還在想:餘航未來會是個什麼樣子。現在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行人,我心裏愈發沒底。他們最後會走到何處,他們自己也許都還不清楚,我當然更是一無所知。明天,我們就是混在其中的一員,忘記了自己來時候的路,同時也迷茫著不知道遠方等著我們的是什麼,我自己都看不見自己的未來,還有什麼資格操心別人的未來?
“秋怡她那個時候也是出國了。”
餘航感歎道。
“啊,是啊。”話題轉變的太快,我還沒太反應過來,匆匆忙忙應了一句。
我盯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印象裏是有秋怡這麼個人的,秋怡不姓秋,她姓林,叫林秋怡,是個皮膚白皙的小個子女生,戴著一副紅色邊框的眼睛,紮倆小辮子,長得不算十分標致,隻是還看得過眼。那個時候作過一段時間我的同桌,那段時間餘航恰巧坐她前麵,於是我們兩個無論課上還是課間,總是有許多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