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短的數十米,我們無數次的沉下又浮起,我不知道他怎麼樣,總之那是我從小到大喝過的最多的一次水。
快接近岸邊時,老根突然蘇醒過來,大喊大叫並將我使勁的往水裏踹,我拚命的抓住繩子才將我們拉回到岸邊。
我讓老根拽著繩子先上岸,岸邊的部位都是綠色的苔蘚非常濕滑,老根試了好幾次才將一隻腳踏上岸,然後他不動了,仿佛極度虛弱沒有任何力氣。
我還泡在冰冷的水裏,從我的角度剛好能清晰看到老根的生殖器,我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以這麼大?
當我將目光往上移時,我看到了老根的臉,直到今天我再也沒有見到過,第二張類似於老根那樣的臉。
那張臉就是恐怖這個詞,最直接最全麵的解釋。他的臉非常白,上麵不斷有水珠滴落,牙齒不停地碰撞,發出一種有節奏的讓人心悸的聲音。他全身都再發抖,仿佛一台裸體的發動機在持續運轉。
過了幾分鍾,老根猛烈的抖動了一下打了一個寒顫,然後他動身爬了上去,當我拽著繩子想要往上爬的時候,我一用力發現固定繩子的樹根已經不再牢固,樹根底部的小土塊不斷滑落砸到我附近的水麵上。此時我全身上下衣服濕透格外的沉重,而且體力消耗也非常大,依靠那個枯死的老樹根顯然不足以拯救我。
而上岸以後的老根,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眼神呆滯,麵無表情,這時我雖然非常恐懼但還算鎮定,沒有進行無用的掙紮,隻能等待老根恢複過來將我拉上去。
等待他的這段時間,是我一生中過的最慢的時刻。我所有的感官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水麵上每一道波紋,山坡上滑落的每一塊泥土,距離很遠卻聽的異常清楚的火車汽笛聲。
冰冷的池水讓我渾身上下難以抑製的開始劇烈的顫抖,忍不住開始思念我家中溫暖的床和被,第一次強烈的感覺那麼需要它們。
這時老根站起來到我旁邊伸出了全世界最美的那隻手,我依靠繩子和老根非常不順利的也爬上了岸。等老根穿好衣服以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個偏僻的地方又被各種動物和昆蟲的聲音占據了。
我們兩個一路無言走在回家的路上,連分別的時候,我們倆都沒有說一句話。我想對於兩個孩子來說,今天的經曆確實夠他們好好消化很長時間了。
這件事情到最後,我也忘記了我爸爸那個工具是怎麼解決的了,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一身狼狽的應付過了我媽。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但改變的卻都已改變了,至少對我而言,老根被我裝進了心裏,而我也走進了老根的生活,而屬於我們倆的故事也是這件事以後慢慢才發生的。
我和老根自那件事以後,好像就是一夜之間相熟的不得了。也許在我心裏,我是為了感激他為了我冒如此巨大的風險,而對他來說可能我下水救他也是一種恩情吧。總之,經曆過生死,好像就是兄弟。我們就這樣成為了彼此最重要的那個人。”
我一直看到這裏緊張的心才徹底放鬆了下來。在我們倆小的時候,由於父親工作的原因,我和柳晴天不得不分開生活。我隨父親呆在他工作的城市,他和母親生活在鄉村的老家,我們全家大概一個月才能團圓一次,這種分離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晴天剛上高中的時候才結束。
我記得有一年暑假家裏來了一個算命先生,他在給晴天算過以後對父母叮囑說,晴天的五行中水特別旺盛,所以千萬不能到有水的地方去,而晴天自己似乎對水也有一種恐懼,再加上父母的要求,他從來都不到有水的地方去。直到上了大學,他才在有安全保障的遊泳館慢慢的練習遊泳。
我不由得一陣黯然,既然你小時候對水有過那麼恐怖的經曆,為什麼在望海公園那個湖裏,還是選擇那麼奮不顧身?難道一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落水者的生命,真的能讓你克服從小到大都存在的恐懼?更重要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救上來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完全的不值得你當初付出的勇氣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