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帕頓小巨人轉著腦袋四下張望,猜測道:“霧氣和濕氣消失了吧,你指的是這個?”
“Bingo,答對了!”Alex得意地打了個響指,譏諷道:“不料你這榆木腦袋還能想透這一層,不簡單哪。”
麥克斯插嘴道:“霧氣很奇怪,一會兒有一會兒消失,難保什麼時候又會出來。”
“對了,問題就出在這裏。我說過,這些奇怪的霧氣濕氣是有時間段的,為什麼會有時間段?因為它是被製造出來的,如果沒人去製造,自然也就不會有。”Alex說完,將背後的手提到眾人眼前,緩緩張開手掌。
一片類似牡蠣般的貝類硬殼出現在他五根粗短的手指之間,這種東西在眼前這片空地,包括山穀裏隨處可見。
“這是什麼?”刀疤臉也隨手撿起一片,細瞧了半天,琢磨不出個所以然,然後丟到一邊,插著腰問道:“牡蠣?”
“不知道,一種內陸湖泊裏的貝類生物吧。”他指了指地麵如同細沙般的塵土,道:“這裏原先的湖,應該是和外邊的沼澤水道一樣,是鹹水。所以這是一種鹹水湖裏的生物。你們腳下的細沙就是鹽粒結晶體,所有的氣體就是這些貝殼發出的。”
“難怪,我就說是醫院裏或是實驗室裏的氣味!”外科醫生也撿起一片貝殼,歎道:“越是熟悉的東西就越是想不起來,那就是濃鹽酸或是硫酸,腐蝕了這些貝殼,而產生出了二氧化碳和神經毒素!”
一幹黑衣人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這個謎底所雲何意,他們和我一樣,都是沒文化的人,隻能充當苦力,完全聽不懂這到底是什麼。
“如果說,有這樣的一個甕子,或者是在某些地方特地去掘出這樣一個甕子形狀的地洞。”Alex用手在帕頓的腰間比劃著,說道:“往裏填充進大量的貝殼碎片,灑下強酸,那麼貝殼會被慢慢腐蝕幹淨,最後成為一片粘稠物。在揮發的過程中,就會產生大量的霧氣和濕氣,人如果長時間在這範圍內,就會中毒,以至於產生幻覺和幻聽。不過,這樣的甕子一個是不夠的,按照這麼大的一片森林,最起碼得要有五、六十口這樣的東西,當闖入森林的人走到哪裏那個家夥就去哪裏製造氣體,所以從進入林子開始,我們已經被人暗算。當貝類完全溶解幹淨,氣霧也就不存在,所以這個人需要再次去填充和灌酸,這就是時間段的由來啊!”
“那這個人呢?這會兒在哪裏?”瘦子驚恐得四處查看。
“這會兒躲起來了,如果不是跑進了林子,就是還在屋子裏。”Alex笑笑,說道:“總之,他如果進了林子,手裏拿不到強酸;或者他躲在屋裏,有了強酸,卻進不了林子,還是製造不出氣體。總之,目前是一段安全時間。他本以為恐嚇一下,我們就會老老實實得退回去不再冒進,而我們根本沒當回事,大模大樣走到了他的木屋子裏,並且打算還將繼續走完剩下的路程!”
“那麼,你所說的甕子,在哪裏?”馬修問道。
“就在宅子邊的丘陵上,我估計左和右都會有好幾口。但它們的位置,要比屋頂低一些,”Alex用手比劃著,說道:“如果有興趣,一會兒我可以去找找。不過,你們還是留在這裏不要動,以免那個家夥,再度製造出氣體來。”
坐在我們背後,始終仰臉望著天空的灰白女人,突然發出笑聲。這不是啊~啊聲,而是正常的笑聲,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帶著一絲青澀的笑聲。這不是一種得意的笑,也不是一種譏諷的笑,而是完全釋然的笑。
我們不由回過頭去看她,想知道到底在笑什麼。豈料,那個灰白女人完全消失了,站在我們麵前的,卻是一個亭亭玉立的黑發姑娘,雖談不上如何美麗,但獨具神韻,眉宇之間,散發著高貴的氣質。
我們麵麵相噓,翻譯則不僅乍舌。那個姑娘竟然張口說話,不過所說的還是俄語,我們一句都聽不懂。
“她說,我們所說的基本全對,但隻有一點是錯的。那就是這片森林裏,一直就徘徊著鬼魂,我們所看見的,除了幻覺之外都是真實的。我們所經曆的一切苦難和恐懼,正是屋子主人一家臨死前所看見的全部。”翻譯皺著眉頭努力翻譯,猛然一驚,追問她說:“你說什麼?”
那個黑發姑娘隨即又重複了一遍。
“她說,直到現在,自己才真正明白過來,其實早就死了!”翻譯伸出手去觸碰她,但一穿而過,她好似一團空氣,可視卻不可及,和我們一樣,站在陽光下。翻譯搖搖頭,不可置信地去看交流的紙片,隻可惜上麵隻有他自己寫的字跡,那個灰白女人一個字都沒留下。翻譯歎了口氣,說道:“她說感謝你們,將她帶回到這間宅子裏,她才憶起了這一切。”
四周變得一片沉寂,我們望著她,一時無語。差不多從遇上她到現在整一天裏,她幾乎不眠不喝,也不曾勞累。始終都在貪婪地看著陽光、天空以及樹林等一切色彩鮮亮的東西,好似已隔了很久沒有見過那般。我們一直與鬼魂走在一起,如此一想,更多的問題就得到了全麵釋解。
為什麼獨眼男進屋後一直自顧自說話,對她熟視無睹?
為什麼在荒鎮時,所有村民都在穀倉聚餐,唯獨她在家?並且也沒人惦記她?
為什麼森林口會有一間廢屋?既然這附近的村人都不敢靠近,會有誰在那裏造一間屋子?
為什麼在林子裏,我們所看到的隻有我們,而獨獨沒有她?
因為她根本就不存在。
為什麼在那間房間,她會看見自己死在了床上,而我也同樣看見?除非我也是鬼魂,不然我看不到,唯有第三隻瞳孔能看到發生在很久之前的事,在羅馬我已經讓自己的眼睛給深深震懾住了!
她沐浴在陽光裏,簡短地說出她的秘密。兩年前,她和自己的表親四人,一起從俄羅斯返回故裏,來尋找祖先的一支。他們並不是美院的大學生,而是在找自己的失落的族裔後人。在這片木屋裏,他們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這片屋子一直有人隱秘的居住著,那些人是原先貴族家裏傭人的後代。貴族死後,這些人默默收殮屍骨,並且長期以來擔當著守墓人的角色。而在他們離開這片森林折返時,卻在荒鎮被村民逮住,四個人之中三個人死了,最後隻留下她。用於與老村長也就是村長大屋畫像上的那老頭配種,女孩在半夜刺殺了他,逃出村子,但在村民的圍捕下,身受重傷,一直逃到森林裏村民才散去。最後她爬回到木屋子的二樓,死在了那張床上。
但是,她誤以為自己一直活著,還被拘押在荒鎮裏,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飽受摧殘!直至遇上了我們。
我們的背後突然變得喧鬧起來,黑發姑娘用手指著屋子,示意我們回頭去看。
在陽光下,我們仿佛看到了當初貴族的一家,在這裏消夏,許多孩童在嬉戲,撥弄著河邊的清水;老人有的在垂釣,有的在種植著山丘上的小樹;婦人則打著傘,充滿蜜意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們。這之中有一個最魁梧的,也許是貴族本人,正拿著一些設計圖紙和這一帶的村民商量,要在鹿呦鎮架設鐵路,讓這裏變得便利起來,豐饒起來。
貴族和村民緊緊握著手,卻不曾想到,不久之後的某個極端的夜晚,他和他的一家,被眼前這些貌似憨厚麵容的家夥們以種種莫須有的罪名殘酷處死,拉到林子的某處跪成一圈砍去了腦袋,蠢夫們的目的僅僅隻是假借革命形勢哄搶瓜分他的財產,最終,這一帶變得極其荒僻,再也看不到此前的各種美景。
河流幹涸,樹林枯萎,居民稀少,商貿凋敝。
那一刻,我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