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樓,上樓再說!”Alex一揮手,帶頭往樓上跑去。
這棟木屋雖然腐朽,但樓板卻也結實,絲毫不鬆垮,隻是聲響太大。隨著眾人蜂擁而上,樓底的動靜立刻小了許多,火光也變得微弱起來。
屋子二樓,由回廊和左右兩側的房間組成。一進入樓麵,就聞到一股嗆鼻黴味,人們晃動的射放頭燈所照射出的光線裏,漂浮著大量的塵埃。遠比底樓破敗不堪,不僅屋頂漏了個大洞,而且牆板被腐蝕得滿是窟窿,一扇好門都沒有。
而令人奇怪的是,適才下了那麼大一場豪雨,樓板卻很幹燥,似乎滴雨不透。
灰白女人指著其中的一個單間,要我們進去看,這可能是她自己所說,另一個自己死在床榻上的所在。不過眾人忙著逃生,在各個房間走進走出,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更不清楚接下來應做什麼,總之每個人都顯得十分慌亂。
我一陣昏眩,眼前的景物不斷跳動,手想要抓東西,卻一件都握不住。這次的情形比起以往任何一次使用側瞳都嚴重,不僅僅是幾乎嘔吐,並且伴隨著惡心感還產生逐步加深的頭痛。我發現,側瞳一下子再無法複原,少年時的那種情景,產生了。
樓下的大門發出一陣“吱嘎嘎”的聲音,似乎被打開了,隨之而來的是幽幽的哭聲和沉重的腳步聲,那些無頭人,開始進到屋子裏頭來了。
灰白女人大驚失色,拉著翻譯硬往她一直指著的屋子去,似乎在那裏有值得我們調查的東西,翻譯在門口探了探頭,又縮了回來,和身邊的人七嘴八舌,說什麼都沒有,隻有個破床,上麵空空如也,絲毫不存在灰白女人所說的屍體,總之,是一間毫無價值的尋常房間。
樓底的腳步聲越來越雜亂,在起先長條形桌子邊徘徊,門外的那些亡靈,此刻已全部走入了木屋內。它們悲哭著,聲調充滿無助和絕望,似乎死得相當不甘和懷著怨恨。我在二樓也能聞到那股濃烈的鬆脂氣味,同時聽見它們不斷滴在橡木地板上的“噗哧”聲。
“這個木頭房子怎麼回事?”刀疤臉從某間屋子走了出來,叫道:“在樓底時我還看見二樓有通往外麵的陽台過道、小回廊之類的,這會兒全消失了!”
“我這裏的一間更離奇,室外看是好好的房間,有牆有窗戶,而這會兒,房間的一大半都好似被什麼削去,隻留下一個斷層!”麥克斯從另一間屋內爬出來,驚魂未定地說道。
慌亂的人群裏隻有Alex在慢慢查看每間屋子,凝重的表情好像不願遺漏任何一個線索。查理雖然很好強並且膽色過人,但畢竟是個女流,此刻已經失常得有些歇斯底裏,抓著他的胳臂拚命搖晃,問到底要找什麼?我們怎麼辦?
“我在找通往屋頂的爬梯或房間。”Alex雖然顯得很平靜,但口吻裏也帶著迷惑不解,望著我道:“這怎麼可能?室外看那個屋頂有許多小窗,這會兒卻連一個都找不到了。”
底樓的腳步聲嘎然而止,一下子停頓在了某個地方。我回頭去看,就發現樓梯口火光一片,幾乎被映得通亮。這些無頭人好似全部停在了梯前,不知將要做何打算,同時,它們停止了哭泣,又開始發出此前它們所傳來的那種,頻率極高,猶如錄音帶快進的聲音。
這是在彼此交流信息,或者可以說,正在擬定什麼方略!
我頓時感到,大事將要不妙!
“它。。。它們打算要做什麼?”瘦子指著火光發瘋般地尖叫。
“帕頓,老麥,去拆了樓板!”Alex從樓梯邊角落裏提來一隻沉甸甸的木桶,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指示小巨人們去毀了樓板。結果他們搗鼓了一陣,不料結實得難以想象,不但沒有踹爛,相反自己還險些掉下去。
Alex弄開木桶,將裏頭暗紅色的液體潑撒下去,掏出打火機打亮後丟下,頓時,火焰衝天,整個樓梯燃燒起來,那是火油!
這種情形很糟,局麵已經失控,需要做點什麼。我支撐起身體,扶著牆一步步往前走,朝著每間屋子打量,看看究竟都有些什麼。
在我眼前出現的,既不是別人所說的斷層屋子,也不存在外陽台消失這種事,而是正常的房間!唯一不正常的是我看出去現在是白天,光線暗沉,但絕不是黑夜!漸漸地,我走到灰白女人此前一直想要拉人進去看的屋子門口,探頭張望。
這是一間很空蕩的房間,牆皮大麵積脫落,露出內裏木頭原貌,在房間底部有個窗子,被一塊油膩發黃的塑料布圍著當作窗簾,底下堆了些紙盒,亂騰騰的好像塞了好些東西。而屋子中央是張古老得簡直可以塞到博物館去的大床,上麵鋪著厚厚的被褥和毛毯,好像是將這整二樓房內所有的床褥都堆在了一起,上麵躺著一個灰褐色幾乎與棉被融成一體的東西。
那是一具腐朽得隻剩下骨頭架子的屍骨,枯澀的毛發,張得巨大的下頜。它的身上,套著與灰白女人一模一樣的破舊灰衣!那刺眼的衣裙下擺,就像此刻她站在我邊上那樣,破碎成絲縷,隨風飄蕩!
床上的”她“死在這木頭屋子裏,已經很多年!而眼前的這個”她“則用怪異的眼神望著我,似乎在說你也能看見?
屋外傳來一聲嗟歎,那是Alex。我走回門口往過道望去,隻見那些無頭人們,踏著火焰開始上樓來了。雖然他們已經使盡全力,依舊無法阻擋亡靈們的逐步迫近!
灰白女人用力將我拉回房間,往那個大床邊拖,力量之大,就像在廢屋前的林子裏那樣,她的臉顯得更加陰森恐怖!我極力掙紮,想要擺脫,不料她一拐卻將我拉到窗前,指著邊上的一片牆麵,要我去看。
那是扇幾乎與牆色融為一體的木門!當我好奇地打開後,這才明白為什麼她始終想要人進到這裏來查看,可惜屋外的眾人都已慌亂,誰也顧不上她,自然沒人打算傾聽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木門的背後,是一個狹小的牆板夾層,那裏有一架通往屋頂的木梯,我們一直在找的,就是這個!
我急忙高聲招呼屋外的眾人進來,從梯子出去。他們一幹人等聽見呼聲,好似盼到救星般蜂擁簇跑來,當來到屋內後,卻一個個停在床腳不再往前,同時張大了嘴。
“怎麼了?”我迷惑得望著他們,不解得問道。
“你,還有俄羅斯大學生,你們倆個飄在半空之中啊!”馬修叫道:“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WhereasonceIwasblind,nowIcansee.”我顧不上頭痛欲裂,叫道:“約翰福音第九章二十五節,牢記這一段。正如你們所說的,這是障眼法是虛幻的!”
他們麵麵相噓,猶豫不決。掐煙卷的點點頭,踏出第一步,不久就走到了我的身邊,同時朝自己腳底看了看,驚歎道:“這實在是太神奇了!沒事,一個個過來,這是假的,我感到自己踏在實地上,嗯!”
接著第二個人過來了,第三個人也過來了,當全部的人都曲曲折折蹲爬地過到暗門開始往上爬梯子時,擎著火把的無頭人已然殺到了屋子門口,它們左右搖擺,都急著想要闖入,結果卻擠作一堆,卡在門框處,一時半會進不來。
我讓走在最後的刀疤臉也上到屋頂後,最後看了一眼,這才重重地合上門,然後用鐵撬插住木門把手。
天空蒼茫一片,猶如黎明時那種灰暗,四周飄蕩著無盡的飛灰,就像林子裏無頭人被打散後那樣,洋洋灑灑,掉落一地。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躺倒在房頂上,喘著粗氣,隻有灰白女人站在煙囪前,凝視著遠方。我大口嘔吐,汙物四下噴濺,順著屋簷滴滴答答往下淌。即便合上眼睛也擋不住襲來的頭痛,眼前一片花白,那隻該死的瞳仁死死地卡在眼窩裏,無法移動。這麼一來,我出現了兩個交替產生的視線,一半是昏暗的天空,一半是下午的天空,它們最終就像照相底片高度曝光,成了滿眼的高亮。我雙手一攤,倒在油氈上,無力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