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廢屋迷蹤(2 / 3)

馬修和她並肩走著,不斷在手電光下用紙筆交流,回過頭來欣喜地告訴我們說不遠有一間無人居住的木屋,是兩年前,她和她同學進山時待過的地方,那裏有火爐。跟著女人走了大概半小時,果然在山坳處有一間隱蔽著的木屋子,雜草叢生,門框倒塌,四處穿風。雖然殘破,但也是一個暫棲之所。入得門後,我們將內裏多餘的家具砸爛,堵塞住破窗子,將門板豎起,擱回它原來的位置,隨後便開始生火。

我看了看表,四點十五分,用不了多久,天邊就會放光,通過一夜的折騰,我們恰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簡短的休息和補覺。

灰白女人從荒鎮唯一帶走的,是她住所裏的那本日記,也就是起先獨眼男拿給我們看小照片的本子。她再度找出那張照片提給我,讓仔細去看,但是照片實在太小,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勉強辨出,照片上的人並非獨眼,而是正常人。此前獨眼男隻是在我們眼前晃了一下,根本難以分辨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麵那個嬰兒據她自己介紹,是她的哥哥,她當初被抓住前唯一揣在身上的,隻有這張全家福的照片。我又累又餓,不怎麼打算了解她的家庭成員,回想起水獺村的兩袋幹肉沒帶出來,不禁有點絕望。

掐煙卷的靠在牆邊,團著手好像睡著了;外科醫生正在和刀疤臉說話,好像是查理的手問題很嚴重,雖然是做了簡單護理已經止住了血,但需要做進一步的骨骼矯正,不然手往後可能就廢了;瘦子已經不傻笑了,此刻縮在負責警戒的麥克斯身邊,正睡得直淌口水:Alex則在漫無目的地用刀削一段木條,一邊的馬修傻傻地看著。所有人都在,唯獨缺少了帕頓。

我記得這家夥一起進門的,並且還叫我讓一讓,把裝彈藥的背包塞在我身後牆角。此刻包在,人不見了,我打破窗往外遛了一遍眼,四周樹林裏連個鬼影都沒有,天知道他跑哪去了。

“你問問她,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走?”刀疤臉已經和Brad聊完了,扶著馬修的肩頭指著灰白女人,說道:“向導叫查理幹掉了,我們現在根本不知該往哪裏走,你問問她路線。誒?還有你,我說,你別光顧著拿幾張破紙和小妹聊天,找把槍吧,查理倒了,你得頂替上這個火力位置。”

於是翻譯開始詢問那女人,她一攤手表示知道得不多,然後開始寫字說她在這裏兩年時間,隻逃過一次,但很快在其他村迷路就被逮住送了回去,所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雅欽。不過她很明確地寫下一句,那就是雅欽離開這裏並沒有獨眼男說的那麼遠。但我們傷的傷,殘的殘,對路也不熟,怕是難以找到,即便立刻拔寨啟程也要一天。

“為什麼你逃到其他村會讓他們送回去?”我不禁感到愕然。

灰白女人開始說明,這鹿呦之丘沼澤裏的七個村子,相互之間有著協議。不準窩藏其他村子的居民,或者留宿其他村子逃走的人,誰破了這條規矩,受到損害的村子就會將其他村子秘密告訴給鹿呦鎮警方知道。這七個村子,每一個都有鮮為人知的秘密。這些秘密分別是:

水獺村都是扒手和竊賊;

荒鎮有狩獵旅人的習俗;

白村是拐帶人口的窩藏地;

山上的無頭村種著大.麻;

環首鎮住的都是水盜;

第六個村子名字挺有意思,叫做巧克力廠,因為原先那裏有家工廠,但是住民被外來的越獄犯入侵了,目前啥也不幹,隻是供養他們。

第七個小村雅欽,不用說也知道,文物倒賣集團。

這所有的村子,盡幹一些不正當的買賣,相比較起來,巧克力廠或許是最安全的一個村子。隻要買通那裏的罪犯,熟絡了後甚至可以在當地住下。不過最裏邊的雅欽,早已和其他村子斷絕了來往,現在究竟怎樣,已經不為人所知。

灰白女人所寫的這些信息,都是兩年前的,總而言之,除非親自走遍,不然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女人說著說著,突然死死盯著我,露出極其詭異的笑容,就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朝我直撲上來!

我根本沒有提防,猛然見她撲來,那恐怖的麵容使得我渾身戰栗,不由用手去擋。誰知灰白女人根本不是衝著我,而是衝著我背後的一個破櫥般的家具。她費力拔力地挪開之後,裏麵露出個牆洞,裏頭塞著三隻登山包,然後她讓我幫著她一個個取出,將裏麵所有的東西都傾倒出來,鋪滿了整塊泥地。

“這是。。。”馬修彎下身子,在這些瓶瓶罐罐、水彩顏料、畫具和各種紙片裏找出一個票夾,指著其中一張彩照問那個灰白女人說:“這是你和你的同學?你們是俄羅斯人?”

灰白女人觸景生情,兩行熱淚淌下,指著照片上的某一處,不住點頭。我也湊過去看,照片已經被潮濕的環境腐蝕得幾近褪成底紙,上麵勉強可辨是四個人合影,在翻譯手指的位置,是個坐著的黑發姑娘。我望著照片上的人影,再瞅瞅她現在的尊榮,不禁打了個寒顫。原來長期虐待和營養不良,可以將一個人的肉體摧殘成這等模樣!

照片上的四個人,僅有她還苟延殘喘地活著,或許她還不如死了,也勝過現在如此悲苦的生存。

不過灰白女人找出這些登山包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默默掉眼淚,而是在翻一件東西。她抽泣了一會,開始在畫紙間翻騰,終於翻出本速寫簿。然後將它交給了Alex,我們這支小隊伍的頭。

“這是你們畫的?”Alex皺著眉頭看了好一陣,在某幾頁停頓下來,左思右想,然後擺在我們麵前,笑望著這個至今我們也不知道姓氏的灰白女人道:“這幫小丫挺的畫得還真不錯,比起地圖還要詳盡呢!好,好,好,那個誰,你幹得好啊。”

於是幾顆頭立刻順著他的聲音圍了過去,看個究竟。那本速寫簿上有各種小紙片,每張小紙都畫著速寫,最後讓人拚接在一塊,形成了一張鹿呦之丘全境的地圖。不僅表明清楚山丘叢林,河流岔道,甚至連草沼、淺灘以及半沼澤地帶都畫得清清楚楚。如果上完色,就是一本導遊手冊。

兩個小時前,我們殺了我們的帶路人;兩個小時後,我們獲得了我們的新向導。

我始終相信,人的處世,與人為善,具有同情心,絕對不會白費,最終是可以得到報償。正所謂天無絕路,天不亡人,冥冥間,很多事是注定了的。人力物力極力想要改變並不可能,但柳暗花明自然就會又一處。

其實,很多事,何嚐不是如此?我回想起公司破產前,那段輝煌的日子。當時的我一直背運,但總能無意間想到很多辦法,死死硬頂,始終沒有絕對的死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已經成了壓在箱底的一份回憶,我從一個小市民小業主,脫胎換骨變成了個天天奔走在死亡線上的亡命徒,並且還與一大群心狠手辣的混蛋為伍。

因他們感傷;因他們欣喜;因他們凍餒;因他們怒火中燒,

這未免太可笑了。

窗外傳來一陣悉悉嗦嗦的輕微聲響,好似就隻有我聽到了。他們依舊在研究地圖,由著俄羅斯大學生的指點,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我保持著高度警惕性,從破窗的縫隙往外瞧,隻見遠處的草叢之中,似乎伏著一個東西,也正用同樣的眼神注視著我。那種讓人死死盯著的感覺實在很難受,當我幾乎要喊出口來時,那東西一縮身,快速消失了。我不由“誒?”了一聲,站起身,揉揉酸麻的膝蓋,打算出門去細瞧。而就在此時,大門被人野蠻地推開,一個血了呼擦的東西丟了進來,它圓睜著雙眼,似乎死了沒多久,隨後那狹小的門外闖進來一個渾身血汙的巨人,手握著一把叢林獵刀望著我們!